第2章——缘起

夜色如墨，陈淮头疼的揉着眉心，看着抽抽搭搭的小二小三，这两人哭的好像自己要死了，跟哭丧一样。

然后陈淮沉默了两秒，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的确是在哭丧。

“别哭了，我没死。”

小二小三快被吓死了，他们温润如玉优雅端庄的白公子怎么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白大人竟然翻身起来后翘着腿看着他们，表情虽然比平时冷，但也大差不差，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陈淮揉了下头发，束起一个歪歪扭扭的马尾，朱红色的丝带隐匿在黑色稠发之中。

小二小三哪里见过这样的主子，他们简直大惊失色大吃一惊并且脸上的惊恐面具好像要掉下来了。

“大人，你这样……不合体态啊。”两人异口同声。

陈淮愣了一下，他想:还好白淼平常和周围的人都不熟，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大手一挥，思考道:“我大病初愈，嗯……突然参透了人生的奥妙，性子变了些。”

小二小三纷纷点头，露出来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还顺便把话给圆回来了。

“的确的确，我以前村里的人经历生死以后也性格大变了。”

“大人，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还好吗？我现在就让人把原来准备的丧事的东西全撤了！”

“对对对，晦气！”

陈淮点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来的所有经历都不太好。

全是悼念的词幅贴满丞相府、无数白布随风飘扬，被风扬起来的纸钱，这个丞相府看着更像义庄。刚刚傍晚来查看人白淼是否死亡的摄政王，好似就等着原主死亡直接大摆宴席。

陈淮:“……”这都什么破烂事？！

二人出去以后，陈淮才慢慢回忆白淼的记忆。

陈淮闭上眼睛接收属于白淼的记忆，他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进入记忆。

白淼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他的桃花眼仿佛可以包容所有东西，虽然年龄不大，眼里却满是慈祥，陈淮虽然也是桃花眼，眼尾上挑，偏偏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淼温润如玉的看向陈淮，他带着古人特有的书香气息，眼角微红。向来注重礼仪的白淼并没有束发，他的头发是散开的，看着更加温和。

两张相似的脸，相互对视，气场完全不同。良久，白淼很轻的笑了一下。

“你果然很不一样，孩子，命运会把你带向属于你自己的命运。”之后，便完全消失，化为三千桃花，如同没有来过。

而那一头的陈淮只是看着消失的白淼，他在那里站了不知道多久，思考着白淼的话。

“很不一样，指的是什么？”很显然，这并不是白淼生前的记忆，更像是白淼专门回来看了一下陈淮，留给陈淮的一句话。

白淼此人，楚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天资聪颖，天纵奇才，十五岁一举成名，状元风头盛满京城。风姿卓绝，容貌俊朗。一心为国，丰功伟业，年过而立之年，仍未娶妻。

陈淮接收的记忆是不完整的，他只知道白淼被人下毒害死了，而凶手不知道是谁。

陈淮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明月朗朗，夜里无云，看起来很怪诞。现在是冬天，楚国冬天很冷，湿气重，怎么看现在都不该有这样看起来晴朗的夜空。他下床撑着手看外面的天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不嫌风冷，很浅的笑了一下。

“楚国的月亮真圆，像中秋节的。白淼的事，先缓一缓。萌萌，我来的时候你还没给我介绍系统的用法呢，现在说说。”因为现在的身体不是陈淮原来的，他的声音带着白淼的温和的音色。他的手撑着下巴，眼神望向远方。

萌萌冒出来，窗台旁渐渐出现一个淡粉色的团子，她好像才睡醒:“系统会在宿主穿越时告诉宿主回收对象，我们穿越会遇到猎捕者，他们之前也是穿越者，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猎捕者也在穿越，他们是一个很神秘的穿越组织，行踪不定，任务难以明确。根据数据显示，唯一固定的目标就是杀掉穿越者。其中猎捕者里面最厉害的主神给他们的外号叫半神。”萌萌说着说着瞌睡都没了，她俨然一副严肃的样子，看着陈淮。这也是为什么萌萌之前说的穿越者的死亡率很高，这个高既是指回收任务失败后在任务世界的肉身死亡，也指如果遇到了猎捕者的情况。

也正是因为猎捕者的诞生，所以穿越者幻化出来了自己的魂器，以此来自保，当然，那些强大的、有经验的老牌穿越者肯定都不怕猎捕者，甚至还能反杀。一句话，全看运气，遇到了谁强谁是爹。

陈淮的头发被吹的东倒西歪的，他索性放下来，问:“所以半神是捕猎者的头头？”

萌萌一脸粉色的看着陈淮:“宿主，你的重点是不是错了？分明是他们很危险啊，我们要学会自保。”毕竟现在我们是新手村，很容易死的！

而陈淮好像还在思考“半神是不是他们的头头”这个问题，他含糊不清的说:“如果我和其中一位半神搞好关系，那以后不就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了。”

萌萌简直是被震惊的合不拢嘴，她看着自家宿主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也不好戳破陈淮的美梦，只好暗自嘀咕:“搞好关系个屁，半神和主神积怨已久，他看到穿越者在眼前不杀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然而萌萌还是很违心的安慰陈淮:“宿主，我感觉其实我们只要努力工作，遇到捕猎者跑就行了，毕竟活着最重要！”话外意思就是想的到美洗洗睡吧！于是萌萌身上的粉光越来越暗，看样子要睡过去了。

而陈淮只是很温和的对萌萌笑了一下，然后不知道用了什么，轻轻扎了这个团子一下:“你先别睡，我还没问完。我会遇到同事不？”

萌萌来了以后就一直在睡觉，她强打起精神来，道:“一般你们遇不到的。”

“嗯，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淮刚刚说的月亮圆，现在窗外已经起雾了，黑云遮住月亮，朦胧的透着光洒向陈淮。

萌萌本来以为陈淮已经要睡了，而陈淮却穿上了自己的黑色玄衣。

白淼的身体萌萌来时就顺便修好了。陈淮推开门，他现在才有真实感，自己重生了，以另一种方式。而现在自己需要完成任务，才能获得答案，知道自己的执念、欲望。

其实陈淮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答应这个破系统，完成任务。

不可否认，在萌萌说出自己有欲望时，陈淮的心里冒出来一丝心慌，仿佛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但又被笼罩着。

“宿主，去哪？”

“去哪？”陈淮已经出了丞相府，他的笑容恶劣，披头散发，看着跟恶鬼一样:“当然是去看看希望我死的人过的怎么样。”

萌萌有点不明白，什么时候去不可以，为什么偏偏要现在去，现在也太晚了。

萌萌也不好继续装死，她变成一团小小的鬼火，在陈淮的旁边问:“啊，可是我们该去哪里？”毕竟虽然能从白淼的记忆看出来丞相的阵营和摄政王的阵营早已势如水火，但是排除难度也太大了，朝廷里面几百号人，难不成真的一家一家的去看，一家一家的去找？

陈淮的步子不快，像是游玩一样，道:“我怎么知道？随便看看喽。”

萌萌彻底蒙圈了，这…不知道人在哪还出来逛，这么冷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萌萌感觉自己绑来的是个神经病……还是那种做事前不搭后的那种。萌萌翻看自己资料库。

“姓名:陈淮。兴趣:未知。爱好:未知。疾病:无。心理疾病:无。”萌萌看着这一串数据，她眨了下眼睛，才暗暗道:“也没精神病啊。”

然后再萌萌的眼皮子底下，有一串数据更新了。

【善恶值:善（0），恶:（0）】

萌萌:“……”我当初怎么想的，让这个人来回收人渣？现在萌萌很担心，她开口讪讪道:“宿主，你可千万别跑到人渣阵营去。”

夜里下的雪不算大，但依旧有不少落在陈淮身上。他似乎带着疑惑:“为什么这样说？”

萌萌现在也睡不着了，她说:“宿主，你是我见过的很奇怪的人，你知道你的善恶值是多少吗？”

陈淮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陈述语气:“零吗？”

萌萌点点头，其实大部分人的善恶值都有一定的占比，像陈淮这种为零的很少见。但这恰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陈淮可以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选择利益最大化的选项，确保最优答案。

“的确是零，很少见到两项都是零的人。”

萌萌在把陈淮拉过来时，她就已经了解了陈淮的所有人生经历:“宿主，你没恨过你的父母吗？按照人类的价值观，他们对你可是很不负责任的。”

陈淮沉思了片刻，他道:“小时候恨过，恨他们把我关在大冬天的门外，恨他们天天打骂我恨他们不给我钱交学费。”陈淮好像陷入了一段很久的回忆，他继续说:“后面莫名其妙的不恨了。”

萌萌细细的观察陈淮的表情，陈淮在回忆时的并没有表现出来不情愿、恐惧、愤怒。萌萌愣了一下，实在是不像个正常人，但一想到善恶值为零，也什么都解释的通了。

“莫名其妙？”萌萌念了好几遍这个词，她又问:“是因为你的好朋友谢天吗？”

陈淮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可有可无的嗯了一下，在算能看得见的夜里说:“可能吧。他就是个烂好人，如果有机会你测测他的善恶值，说不定善值是100。”

听起来就像一句玩笑话，对好朋友的调侃。

萌萌感觉，这可能是陈淮和她认识以来陈淮唯一流露的比较像人的地方，虽然说陈淮本来就是人。

“宿主，听你这么说，那他一定是你很好很好的朋友吧，那你为什么会不想重生呢？你不怕他伤心吗？”

“他不会。”陈淮一边冷静的回答，一边徒手翻过一面朱红色的墙。陈淮落地后，他拍了拍手，去掉霜雪，接着道:“谢天估计会在几个节日带点吃的玩的去墓前看看我。”他在说这句话时，漫不经心，但又是对自己唯一的朋友的性格的了解。

没错，唯一的。在萌萌的资料库里面，陈淮唯一的朋友就是谢天。陈淮从小到大，其实人缘不差，但在他身边的人一直很少，直到大学才有了谢天。

“哇，那宿主您的朋友的心真大。”

而陈淮已经不在理萌萌，他躲过去巡逻的军队，来到了摘星楼，楚国的最大的占卜楼。说是楼，其实长得更像塔，幽暗的红光从窗户透露出来。

“宿主，你来这干嘛？”

陈淮摸着摘星楼的门锁，门锁长得像小蛇，上面是古老的腾蛇图腾，看起来还挺惟妙惟俏。

“还能干嘛，来找国师算命啊。”陈淮长得很冷，是那种很凌厉的长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说这句话时，有点玩笑的意味。门在触碰那一刻突然缓缓开了。

“算命？”萌萌震惊，算谁的。

塔里面并不是想象的一片黑暗，相反，第一层楼看着还有几分温馨的意味，中间摆着巨大的石像神龟，周围放着罗盘。

陈淮轻声道:“命运。”他的手慢慢覆上石像神龟的壳上，石像神龟壳上的痕迹开始显现出蓝色的的纹路，看着既诡异又神秘。

最后，上面呈现出裂痕。陈淮很轻的笑了一下:“凶兆。”

而此时，楼梯上走下来了一位男子，他抬头看向陈淮，来人皮肤白皙，几乎晃眼，他笑吟吟的问:“丞相大人，要解卦吗？”

陈淮不咸不淡的问:“摄政王爷看来很闲啊，这么晚了也来摘星楼，不过。”陈淮侧过身来，他嘴角的痣像是晃了一下:“王爷会的东西真多。”

楚灼很自然的忘了陈淮前面的那句阴阳怪气，很顺畅的回答了下面的问题:“略知一二罢了，你要是想解，本王给你看看。”

陈淮竟然真的信了，他很认真的问:“我想问一下，这世界存在鬼神吗？或者王爷直接告诉我，你会的这东西是真的还是浪得虚名而已。”

陈淮只是静静的看着楚灼，静待楚灼的回答，他的眼睛很沉，像是想要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好像又不在意，好像楚灼回答什么都不重要。

但是楚灼却捕捉到了白淼内心的期待，楚灼原本戏谑的玩心也下去了，他看着白淼的眼睛，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白淼以前满脑子仁义道德，看起来装得不行。而此时，这个白淼，他的眼里面只有安静和一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鬼神这东西，信就有，不信则无。”楚灼说这话时懒洋洋的，他很仔细的观察白淼的神情，然后发现白淼的眼神变了一下，白淼露出来了一个笑容，是这么久以来两人成为政敌以后白淼的第一个单纯来自情绪的笑容，就像初雪融化，但是稍纵即逝。

“多谢王爷。”

最后，他缓缓的离开，然后大门关闭在楚灼的眼前，只留下漫天肆意飘扬的风雪。

“宿主，你当时在问他这个问题时在想什么啊，和我们要完成的任务没关系啊？！”萌萌冒出头来问。

“我在想回家。”他的声音被风雪刮走，半夜的风雪要人命，肆意乱飞，看起来还真的挺像纸钱，但却很宁静。

而塔内的楚灼在陈淮走后很久，他的眼光都没有离开紧闭的大门，好像要把门盯出来一个洞。

【半神空间站提示:半神楚越骁接触到关键任务:白淼。】

【半神空间站提示:白淼本来已经命丧黄泉了，但是现在这位是谁啊？哦！原来他是一位好人，一位专门回收人渣的好人。这小小穿越者的胆子真大，竟然敢回收半神。】

【身为半神的您一定会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的吧！】

阴阳怪气的女音结束后，楚越骁只是还是那个样子，但他的声音多了几分不悦:“你在教我做事？如果不会说话可以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同穿越者一样，穿越者有自己的主神，那么自然，捕猎者也有自己的‘主神’，为了区分，一般都叫她任务机。捕猎者崇尚自由、平等，所以他们肯叫这位捕猎者头头叫‘主神’。

同穿越者所在的机构也不一样，在捕猎者这个大家庭里面，一切靠武力，比如目前已知最强的五位半神，只有捕猎者里面最为顶尖的才能成为半神，他们在外人看来根本不受任务机管辖，就是偶尔都会被任务机的吵的烦。

听到楚越骁的挖苦，任务机丝毫没有自觉:“怎么，急了？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个穿越者了吧？！你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变成捕猎者的。”

周边出现一个骷髅头黑雾，她极力的想要激怒这位半神。

而这么多年的事实证明，楚越骁根本不吃这一套。半神的强大魂器撕拉撕拉的爬满手臂，冒出爆鸣声，纯粹的蓝色的子弹像毒蛇一样立马击穿了任务机，她立马散开，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不说不就好了，真是大动干戈，竟然用魂器来收拾我！”

其实这位‘主神'并不会被伤害到，毕竟她就一团雾，顶多被打散。捕捉者的主神没有性别，年龄、性别随意切换。此时这一口男声显得更加怪异。

楚越骁看到立马散开企图逃跑的任务机，他嘲笑了声，自讨没趣的回到摘星楼楼顶。

“任务机，把他们更新的功能念一下”

任务机就没这么苦逼过，她感觉自己是最敬业的主神。

“啊，这个啊，穿越者的系统的确更新了，多了可以识别捕捉者的功能，但只对和自己同一级别或者级别低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