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半城痴
《怜则》有言:“泽中生鲛,半身同人,容色妖冶,福泽加之。”
两小时前。二人将所有墓室大概都仔细翻了一遍,南安国才400年左右,说皇帝不过五位,他们翻完也才花了一个小时左右。
当他们翻到最后一间陵寝时,闻到了那股浓重到甚至可以具象化的水汽。
温晚看着那口金丝楠木打成的棺材盖一点点滑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来。
又是空的。
他们翻完了所有的陵寝,所有棺材里全是空的。陪葬品倒是一间比一间奢华,令人意外的是,到了这最后一间,墓主人没有名字。人鱼烛簌簌燃着,滴滴答答地落下泪来,温晚用手指在棺材上轻轻一抹。
“鲛油。”温晚低喃。
墓道深处空旷而深邃,黑暗中有什么扑簌作响,细细去寻却又听不见了。尽头是一扇由两块青石构成的石门,温迟将那石门推开,确是被惊到了。
里面是一件类似于寝室一样的陈设,摆满了琳琳总总的各种宝物。但温晚一撇,却也惊到了。
石床之上躺了位女子,一身红衣上绣着凤凰,分明是一身嫁衣。与那之前在青楼见过的红衣女子所穿一模一样。可现在穿着那一身嫁衣的,却分明是一具骷髅。森森发白的手骨垂下来,手上却还挂着一方红绸。而让温晚惊到的,是因为在这骷髅之上,趴伏着一只鲛人。
鲛人身上套着一件与她身形严重不符的红嫁衣,破破烂烂的,露出下半身已经没有任何血肉的鱼尾,似是察觉到来人,她微微抬起头,用那双已经没有眼珠的眼眶看住他,发出低哑的嘶吼声。
温晚抬头与她对视一瞬,那鲛人便飞扑过来,破损严重蹼爪直直对准了他的脖颈,接着那双蹼爪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你杀不了我,也不能杀我。”温晚笑着,忽略旁边温迟担忧的目光,平静地与这只鲛人空洞的眼眶对视。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温晚的脖颈,听到这话,她也没有松手的意味,反而将指甲径直插进血肉中,鲜血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一点点染红了那白面麻布的丧服。
“端平公主,我最后只说一次,你最好松手。你会想看到你妹妹连尸骨都要被毁得一干二净的。”温晚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我毕竟是一个喜欢好好说话的人的。”
鲛人松了手。
“我们只问几个问题,事成之后,我可以解除你妹妹身上的诅咒。”
温迟在旁边平静的看着她。
温晚翻出了一个麻布袋。
“第一个问题,你和你妹妹,谁是珍佳?”布兜里,一张泛黄的卖身契被拎了出来,直直面对着鲛人。水汽很重,但哪怕水汽染湿了一部分,依旧看得出那几个字。
鲛人麻木地看了一会,指了指自己。温晚点头,将手机打开,翻出图册,找到那张青楼里的红衣女子怼到她面前:“我还是比较喜欢听真话。”
鲛人眷恋地看了一会儿上面的照片,将一个布兜抛了过来,并发出了驱赶的叫声。温晚得了答案,笑意盈盈地对它说:“明天中午我再来一次,帮你解你妹妹的诅咒。”
听到那群被孙安领着的人已经跟了过来,温晚眸色一凛,走出石室。
夜华如水。
温晚躺在床上,翻弄着手上的黄纸。他摸了摸那张黄皮纸,开口道:“我觉得,可能我们翻的,不是南安皇陵,或是说南安皇陵有,但已经被人毁了。”
“当初的南安第一任皇帝便是篡位而来,他手段残暴,不得民心,施加暴政,剩下的皇帝一代比一代更菜,所以到了景帝就要派端宁和亲?”温晚看着手上发黄的竹简,越读越觉得在鬼扯。
温迟盯着那竹简,默默怔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也不认同。历朝历代,他能成为皇帝延续如此之久,那他本身就是紫微星象。但是很明显,我看了看所谓的龙脉,我发现,南安气数早就该尽了。”
牛皮纸上的任务进度跳了又跳,温晚看的烦了,将牛皮纸随手一扔。“我们还有4天。”温晚叹了口气,颇为烦恼地叹息道:“怎么总有刁民想害朕啊。”
第三天的清晨,城中白雾更大了。城里不再起风,白雾漫过山岭,将所有景色掩的严严实实。温晚没有再到处乱跑作死,而是窝在房里思考所谓的解咒的办法。“不用去理会那些人吗?”温迟替他扎着小纸人,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
温晚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漠然笑了笑。开口转向了另一个问题:“我觉得,可能存在时间的差异。”
“阴城很明显是被南安国都城被屠以后的样子,那我们所看到的南安都城,就是阴城。但很明显,阴城要比南安都城更加久远,就到甚至目前这些活死人都入了土。”
窗外白雾翻涌,种在窗旁的白玉兰开的正盛,一朵朵缀在枝头,惨白森冷,泛着无声的死气。
温晚垂了眸子,那玉兰花上盛满水,似是含不住那露水,可怜颤颤地晃着,他伸手轻轻在花上一弹,露水无声地落下来,似女子那哭不出的泪水。
今天中午的时候,城里下起了雨。哪怕只是阵小雨,但也带走了些许飘在空中的粉尘,白雾也散了些,勉强可以视物。
温晚看着两具白骨排排坐在石桌上,莫名想发笑。于是他十分作死地试图喊出那句上课,就被温迟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打不过他俩,要活命,你悠着点。
温晚坐了回去。
端宁公主被鲛人以一种占有欲极强的方式搂在怀里,解咒的过程并不顺利,温晚一探才知,这位端宁公主被生生下了九道大咒。
“得招魂。”温晚得出结论:“这个咒不是下给她的,但是,是下给和她血亲之人的。她的这位血亲之人所有气运,功德,造化都没能把这咒抵完,所以传到了她身上。”
鲛人看了他一眼,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温晚看了一眼,那口中不断溢出鲜血,仔细往里瞧……
舌头没了。
怪不得。
“我要南安国第一位皇帝的尸骨,如果没有,就找一下他生前和他关系最深的物品,死的,活的,都行。”
吩咐完后,温晚在包里挑挑拣拣,最终翻出了纸扎店里顺来的灵幡。鲛人手脚并用的爬到那两堆白骨里,刨出了只手骨。
“只有这个了吗?”温晚问完,拿出一只事先准备好的的毛笔,却见那鲛人趴伏在地上,朝他一拜,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嘶吼。
那空空的眼眶对上了温晚的眼睛,她没有任何表情,生怕温晚不懂她的意思,于是她用最后的一点阴力,将自己化成温晚昨天见过的样子。
眉眼如画,桃花人面。端平公主曾在母后那里听说过,人们总是喜欢好看的人。她那双桃花眼看向温晚,含满乞求。
求求你,救救她。
我不想她死后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想她连死去后都要背负着着莫名的罪孽。
“东方百观道,在东也回来…”温晚低低唱着,手中灵幡飘动,那浅唱低吟里,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咒语,似是天地间最古老的话语,温迟拿起着那只毛笔,鲛人自觉平躺在旁,任温迟用毛笔蘸取血液。
点顿起笔,逆风行式,或方或圆,或起或终。灵幡清晃,巫铃四起。
温晚唱完,从手中绕出一条白绫,直直缚住地上那颤动不已的骨头,低叱:“来!”
刹那间,惊雷四起,风云涌动。青冥似墨不见底,电闪雷鸣添声色。温晚将灵幡祭出,未见其形,先得其声,无数将士嘶吼声响起,气势磅礴,声如滚雷炸响。
那手骨…温晚蹙眉,正是帝王之骨!帝王手骨随帝王征战沙场,可谓是一军之魂,手之所指,皆为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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