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023与何堪

一

我叫何堪，我哥叫何彦。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何家收养的，红花福利院里没人要的孩子。

我记得，那个手上有着老茧的手握住我的手。

“走吧。”

那天，寒风凛冽，我只记得，那双温暖的大手将我的手裹住，他的车里开着热气，坐上去后暖乎乎的，好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我只回想起红花福利院给我的编号，023，冰冷的数字伴随着我十六年。

“我…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么？那你跟着我姓何，就叫何堪吧。”

我愣了愣，何…何堪？我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就像一个活死人有了血肉之躯。

“谢谢…何先生。”

谢谢您给我取名，让我的灵魂被印上烙印。

车停了，我看见一栋小别墅，还有一个大大的院子，很漂亮。

这就是我以后生活的地方吗？跟破败的福利院比起来好了不止一百倍。

“下来吧。”男人将车门打开。

我回想着在福利院里看过的电视剧，里面的少爷是那么优雅地下车，但我一身的行头却配不上这里，感到窘迫后我迅速下车，并不断地揉捏手指头。

我跟在男人身后，即使很激动，也要表现出风平浪静，不能让男人以为他领了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男人是何家的家主——何安。

何安对我挺好，我问过他为什么？

他美名其曰地告诉我，是想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

说实话，我很感动，如果我没有发现事情的真相，也许我会一直对何安心存感激。

二

我第一次见何彦时，他很高冷，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浑身都充斥着压迫感。

我比他矮一个头，更显得没气势。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何安在一旁看着，我知道，他在用眼神示意他的大儿子。

但他的大儿子还是杵在那，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也许气氛有些尴尬，何安拉着我的手，带着老茧的手再一次包裹住我的手，让人安心。

何安看着我，“快叫哥。”

我的嘴唇蠕动两下，冲着对面的人笑。

“哥。”

何彦嗤笑一声，“你别冲我笑，我嫌恶心。”

恶心…吗？

我悻悻地垂下头。

“哎呀…小彦你别这么跟小堪讲话，他会难过的。”

“小…堪？”何彦的薄唇轻启，“他会难过？可笑，你竟然会为别人着想。”

何彦这句话是对何安说的。

身为局外人，我只觉得何彦跟何安的相处方式很怪。

何安的脸色变了又变，连眼尾的皱纹都在抽搐，似乎在隐忍些什么。

先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一道很大的关门声，他转身走进房间，房门关得太大力，以至于“砰！”的一声。

何安还是笑眯眯的，他带我去看给我准备的房间。

一进房间，我就被惊喜到了。

这跟福利院的房间不一样，福利院的房间小小的，要容纳下二十个人，只能睡坚硬的地板，冬天的时候会经常被冻感冒。

这个房间很大很宽敞，还有一个小阳台，我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软软的，被子香香的，天花板上还装了暖气。

“喜欢吗？被子都提前让阿姨洗干净的。”

“喜欢…我很喜欢！”也许是过于激动了，我从床上下来，给何安鞠躬，“谢谢何先生！”

何安连忙把我扶起，“不用这么正式，喜欢就好。”

我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小房间，那一晚，我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压根不敢合眼。

我怕我一闭上眼睛，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人总是这样，在面对过于美好的事情时，总会觉得不真切、不踏实。

三

第二天的时候，我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发现黑眼圈又重了。

整理好仪容仪表，我便走出房间，巧的是，何彦也刚好从房间走出来，他踩着一双拖鞋，穿着真丝睡袍。

跟他四目相对之间，我想叫他一声，却怕再次被他厌恶，只能抿着嘴巴。

“下去吃饭。”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仿若雪遇阳光，融化成水。

“哦哦…好。”

我跟在他身后下楼，我发现连楼梯的扶手上都雕着花纹，不敢想象他们家多有钱。

饭桌也很大，有十张椅子。

我看着何彦时坐在第一张椅子上，我便跑到最后一张去坐，生怕惹他不顺眼。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对上他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底气不足的我只能回答他，“我习惯了。”

这句话我没撒谎，在红花福利院时，我确实是习惯了，习惯被人欺负，习惯饿肚子，习惯做最后一个。

“坐这边。”何彦拍拍他身边的另一张椅子，我只能慢吞吞地走过去，然后坐在椅子上。

桌子上摆着的是爆浆牛奶吐司，上面撒着一层可可粉，看起来很好吃。

我向来是个实干派，就伸手拿了。

咬了一口，软软的吐司带着牛奶的香味，真的很好吃。

狼吞虎咽地吃完后，一旁的何彦把一旁都端到我面前，“没人跟你抢，吃慢点。”

这句话让我的眼眶变得滚烫起来。

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吃饭不要太急。

为了不让何彦看见我发红的眼眶，我把头垂得更低，默默地吃下一个吐司。我在红花福利院的时候，每天都挨饿。

其他小孩抢食物，每天只分到半个烧饼，有时候半个烧饼都要被抢走，只能饿着肚子，或者去跟狗抢饭吃。

红花福利院外面的巷子里有垃圾堆，那里经常围着流浪狗。

运气好的话，能翻到别人啃剩下的，还没馊掉的馒头，只是有点脏，能吃。

运气不好的话，就是碰着流浪狗，记得有次接连三天被分到的半个烧饼被抢走了，院长不管，饿得受不了了，我就到外头的垃圾箱翻，翻到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盒午餐肉，没有过期。

正当我庆幸自己运气好，把罐头打开时，一群流浪狗闻着味围过来，都龇着犬牙，眼神凶狠地看向我手里的罐头。

我拿起罐头就往外跑，但饿了三天的身体哪能比得过几条流浪狗？

那几只狗追上来时，我不甘心。

我乞求周围人的帮助，但他们冷眼相待，一个眼神都不曾施舍给我。

最后我的脸上挂了彩，饿着肚子回了红花福利院。

“看看！023真狼狈！”

“哈哈哈他不会是去跟狗抢吃的了吧？”

刺耳的笑声让我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