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院中纸鸢

“王爷多虑了，学生只是心急。”

“子发信本王就好。”

“王爷可用过膳了？”

“想着和子发一起吃，便推辞了他们的设宴。”

“王爷奔走一日……先用膳吧。”

温子发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萧稷垂眸，但觉温子发还是未消除心中疑虑，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待温子发跟着落座，他便提了筷子给人夹菜。

温子发心不在焉，吃饭也没有胃口，现下他不仅担心牢中的沈家家眷，更担心远在天都关的沈确。一切谣言并非空穴来风，许是沈确这一战，并不轻松。

“还担心？”

“王爷恕罪。”

“人之常情，本王能理解。只是，本王没想到你与沈确这般交好。”

“沈确……帮了学生很多，也护过学生好多次。于学生心中，他不仅仅是好友，更是至亲手足。”

萧稷凝视着温子发，突然苦笑了一下道：“你们不是亲人却如此顾念彼此，而本王的亲族兄弟却巴不得本王死。本王好生羡慕。”

“王爷生于皇族自然不比寻常人家儿女。可王爷身侧也有尽心尽力的护卫，他们亦是王爷的亲人。”

“子发真会安慰人。”

温子发避开了萧稷的视线，转而盯着碗中吃食，“王爷，学生有个不情之请，明日想出府去天牢看看。”

萧稷脸上笑意一僵，换了神色道：“陛下下了令，不得探视。本王能得消息还得打点天牢上下，这个节骨眼儿，子发还是不要贸然出头。沈家罪名未定，现下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荣王盯死了沈家，亦会盯着沈家走动的人，他现在巴不得旁人沾染上去。若再被弄出个九族之罪，本王亦保不了你。”

温子发心下一颤，九族之罪？！荣王难道还妄图将沈家往谋反上逼吗？

“学生思虑不周，未料及王爷难处，王爷恕罪。”

“本王将你留在府中就是怕你冲动，且安心等着可好？”

温子发望着萧稷看了半晌，最终应下一个好字。然接下来，他便再无心思用膳。

察觉温子发心情不好，萧稷唤了小厮备酒，二人稍饮了几杯，温子发便推迟身子不适离了席。

萧稷坐在桌前看着温子发入寝殿关门，啪的一下捏碎了手中酒盏。

温子发再次以无声拒绝了他……

他自认为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了，这般礼贤下士，温子发为何还对他冷冰冰的？

这股愤怒只持续了那么一会儿，转眼间，萧稷已经调节好了情绪。

他看着被瓷片划破的手，就着那一手血拿着酒壶一饮而尽。遂而起身朝屋外去，依稀间，有他吩咐侍从将屋子收拾一番的声音。

温子发于屋内察觉到小厮收拾完关门远离，躺在床上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

萧稷是不是骗他他不知，但还是觉得不能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可萧稷已然拒绝了他出府的请求，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萧稷的人，若要递消息出去，真的能递出去吗？

温子发这一夜躺在床上几近未眠，要入朝的时辰才合了眼，然他刚刚合眼，府外有斑鸠声鸣。

侍女于庭院中端着洗漱之物游走，一人道：“近日好似常常听见这鸟鸣。”

“是，以往倒是难得听一次，咱们王爷养了好些鹰隼，这小禽压根儿不敢靠近。”

“莫不是雏鸟？飞错了地儿？”

“你问我，我也不知啊。”

“等伺候了王爷洗漱，咱去瞧瞧，叫上那小侍卫。”

“好。”

侍女于长廊拐了个弯，径直朝萧稷的寝殿去了。

斑鸠声还在继续，只是围着院子往别处去了，每次都鸣叫两三声就挪了地方。

温子发发了噩梦，梦中他看见了沈确满身是血，抓着他胸襟质问为何没保下他族中家眷，下方成千上万的沈家军伸出血手，拽着他的脚，质问他身为国子监天子门生，为何连劝谏陛下都办不到？

额上冷汗顺着发髻往下流，顷刻间他从噩梦中惊醒。

惊醒的一瞬间，现实和梦境尚未分开，因为这噩梦，他喘不过气还发着抖，惊厥坐起时，脸色惨白得如同一张纸。

待视线聚焦，温子发才缓过神来，这一切都是梦。他狠狠的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梦魇中的恐惧。

霎时，三声若有若无的斑鸠声入耳。

刚开始，温子发尚未注意，直到这咕咕声唤了几个方向逐渐变得清晰，他才赫然反应过来，这是他幼时贪玩，为了防止被祖母抓包与小六对的暗号。

是小六吗？

温子发顿时翻身而起，寻着声音追逐而去。

然才跨过门槛，他就瞧见了萧稷的侍卫，因着这声音在远离，想来是小六在围着王府寻他的位置，心急之下，不得不给与回应。

然在温子发给与回应后，等了许久都未再听到回复。

走了吗？没听到他的声音？还是，不是小六？

在温子发疑惑失望时，屋后再次传来清晰的咕咕声。

温子发喜出望外，瞄了一眼侍卫，确认他们没有发现异常才回了声。

这下，真能确定是小六了。

真的是小六！可小六怎么用这个法子寻他？萧稷不让他入府吗？！

难道萧稷骗了他？！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联想到方才梦魇，温子发心下一紧，难道沈家出事了？！

温子发顿时急的在屋内转了几个圈：小六只寻到了他的位置，他要如何问沈家的消息呢？

“咕咕……咕咕咕咕……”

温子发听闻声音顿时转头看向天空，屋外咕咕声再鸣了两声便没了响动。

温子发于此挪到堂中，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上空看，直到一只纸鸢映入眼帘。

小六还是有脑子的，知晓用这个法子给他递消息。

观察完院子的距离，温子发挪到墙角朝着外回了两声。

须臾，那纸鸢断了线，缓缓飘落在院子的一角。

温子发开门，院子门口的侍卫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他出门的脚步一顿，继而迎上他们的目光道：“我有些饿了，这个时辰可能给我传早膳了？”

见温子发未有异动，侍卫中有人应下转身离开。

温子发出了屋子，装着活络手脚在院子中漫步，趁着侍卫不注意，转而挪到墙角快速将纸鸢捡起，翻看之下，终于寻到了一卷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