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四、凌州

“王爷，当务之急是保护好殿下和大小姐的安危，以免有人趁虚而入。”

凌王回头看着软榻上抱着香橼睡得满脸通红哈喇子直流的儿子，捏紧了拳头压低声音道。

“天亮后本王就启程，府中一切事宜交由你全权处理。”

“属下明白！”降叁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道：“老夫人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王爷不必过于忧心。”

凌王抖开袖子走到门边，望着浩瀚无边的夜空冷笑道。

“该忧心的是他们！如此捧杀忠臣，枉我父亲戎马一生最后战死沙场！本王的王妃当年为了护驾也不明不白死在宫宴上，现在还想故技重施用我母亲和孩儿的性命来要挟本王给他那个蠢货儿子铺路？莫不是太异想天开恬不知耻了！”

降叁见凌王负于身后的拳头捏得关节都发白，只好躬身劝道：“徐徐图之方能稳妥，王爷还需三思…属下刚才接到密探回报，圣旨刚出京城便有流言传出。”

“什么流言？”

“流言称王爷冷酷无情、毫无怜悯之心，只求自保而漠视天下百姓性命。还说王爷曾冒天下之大不韪称‘本王只是凌州的王自然只护佑凌州的百姓，若是把全天下交给本王那必然天下大安！’诸如此类还有更多污言秽语入不得王爷尊听。”

“胡说八道！本王哪里看得上他赵家这破烂天下！谁造的谣马上给我查！”

降叁掩嘴轻轻咳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低声回道：“这种毫无事实根据的谣言终究会不攻自破，王爷无需费神。上位失了民心众所周知，只能靠贬低别人抬高自己才能重新获得神权。”

“目前这形势就算下罪己诏也无法平息民愤，所以想了这个缩头乌龟的办法，真是‘一代名君’啊！”

凌王忿然抱起床榻上熟睡的周宁灏，用披风裹紧后大步朝屋外走去。

“你是我最信任的军师，王府所有事宜尽数交给你了，降叁。”

“属下一定竭尽所能拼死保护大小姐和殿下，为王爷守住凌州！”

“拼死就不用了，好好活着才能守护重要的人！”凌王轻叹道。

降叁望着凌王稳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廊角，思绪万分。

当年璟元帝亲指了凌州这块富庶之地为周家的封地，声称老凌王是皇室最亲密、也是唯一的异姓藩王，周家全族便从北方迁移至此将近百年。

凌州位于天璟朝西南边陲，三面环山出入州境只有一条隘口官道，官道旁还有一条水路乃附近高山上积雪化水汇集而成，连通大运河平时只做通商和小型军船使用，入水处修建了一座吊桥方便百姓通行也方便府兵在此把守。

这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因此凌王在大旱初期就下令封锁州境只许出不许进，并提前购得州内及附近所有地区的余粮和药材等物囤积，是以才保住了凌州境内未受太大的侵害。

这一切都归功于降叁料事如神的占卦本领，一开始他卜得天有异相民间祸患将起凌王才封锁州境并称病不出。此次也是他算到灾祸已完结不久后会有甘露降临，还通知在京城的眼线盯紧局势，因此圣旨到达之时凌王也收到了京城密探传回的消息，甚至比御令早到三日。

天刚蒙蒙亮，凌王府后院便传来“豁啷”一声碗碟摔碎的脆响，并伴随着妇人洪亮的骂声。

“图，图那昏君的狗头！”

“母…亲，当心身子！”凌王跪在母亲余偀榻前，低着头一脸悔恨哀戚。

“是儿子不孝无能，无法保全家人的安危，此行虽然凶险但降叁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是无能！我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可灏儿才八岁仙儿也未出阁！凌王府功高震主你行事却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这才被那昏君捏住了把柄要挟你！你以为凌王府满门荣耀是你在朝堂上玩弄那点权术换来的？那是你祖父和父亲在战场上抛头洒血厮杀才拼来的！”

余偀撑着床沿站起身，冲立在床后的孙女周逸仙喊道：

“仙儿，去祠堂将你祖父的长枪取来！我此刻就进京！”

凌王急忙上前搀住余偀，低声道：“母亲，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行装待一切妥当后您再启程也不迟啊？”

“我用不着你那些蛇蛇蝎蝎的玩意儿！取我的盔甲来！不是召老身随行保护皇后娘娘吗？那么多重臣家眷名门贵女，一并交给凌王府女将省得麻烦那狗皇帝了！”

“祖母，孙女已让伯文大哥套好了长行马车也牵出了您最喜欢的宝驹，待到了京城城郊您再换上戎装提枪上马，叫京城那些娇贵淑女看看您当年西出城关连斩敌军十八将的飒爽英姿可好？”

“呸！跟着你爹不学好净学这些颠三倒四的花腔，祖母我当年可是连破九城直达敌国皇城墙下，吓得他们那个金胡子皇帝屁滚尿流的从城门口爬出来俯首称臣。”

周逸仙取过侍女端来的参汤，自若地放入口中尝了一口温度后递到余偀面前。

“祖母英姿不减当年，咱们凌王府不论男女都是铮铮铁骨，不过打仗也要先吃饱才行，孙女服侍您先用了早膳可好？”

凌王趁势接过汤碗陪笑道：“是，仙儿做事越来越周道了。对了，母亲您不是说要带凌王府的女将一起进京吗？府兵还等着您老人家亲自点将呢，免得他们挑选的不合您意！”

“油嘴滑舌，赶紧收拾了出发吧！”

凌王这才松了口气，服侍余偀用完早膳才走到屋子中央朝上重重磕了一下，“母亲保重！”

余偀望着儿子早已沧桑的脸庞和依旧坚挺的脊背重重叹了一声：“记住你是周家的男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万事不可意气用事，须要心怀天下顾全大局。”

“儿子明白！谨遵母亲教诲，定不辱没家门让周氏列祖列宗蒙羞！”

凌王扶着佩剑缓缓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屋外走去，努力克制着脸上激动地神情。

此次扶持幼皇登基他不但有十足的把握还存了一定要重建天璟朝，令万民安居乐业的雄心壮志。

顺应大道，此势不可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