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五、出发

余偀望着凌王疾步走远的背影沉声道：“国之将兴，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报。天璟朝不过第三世皇帝便不思进取只顾贪图享乐，在此天灾困境还劳民伤财以致世间生灵涂炭、饿殍遍地，几位藩王也趁乱起哄为一己私欲中饱私囊，都是些豺狼虎豹庸碌蠢货！相邻的南国和北狄虎视眈眈屡次进犯连夺了几座城池，那高堂上的天子才坐不住想起自己的好日子可能要到头了，想尽法子去挽救却也只是当个缩头乌龟！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年幼的太子和朝臣！”

“祖母…”周逸仙看着余偀愤慨的样子准备出声安慰。

“这一次我凌王府定让他美梦成真！这个天下他既然无福消受就交给有能力的人来坐罢！拼着一身剐，敢把…”

“祖母？孙女服侍您更衣，更衣！”

“你去送送你父王，这些事情就让侍女做吧！”

余偀紧紧握了握周逸仙的手，冲她点头道。

“那孙女送完父王就去府营等祖母，看您亲自点兵可好？”

“好，好…快去吧！”

周逸仙急急行礼后跑出房门。

凌州城外

凌王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立在山巅，看着远处隐在山林云雾间若隐若现的城郭和王府所在的方向身后墨色的军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父王请满饮此杯，祝您一马平川，旗开得胜！”

周逸仙斟满一杯烈酒递给凌王，看他仰头爽快的喝完后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喊道：“仙儿！凌王府就交给你了！”

“父王保重，女儿一定誓死守住涪州！”

“好！众将士听令！”

“有！”

“随本王进京护驾！拯救天下苍生！”

“誓死追随凌王！”

骏马蹄踏的声音震耳欲聋，惊得山林间的飞鸟旋了一圈又一圈也无法落脚，最终只好展翅腾起消失在天际。直到精骑的马蹄声再也听不见，山路边的马车里才露出一张略苍白的侧脸。

“大小姐，先回府吧~”降叁用手帕捂着嘴角说道。

“降叁先生，我要去府营为母亲安排女将，您先行回府！”

周逸仙双腿一夹马肚便往前奔去，一身红色劲装英姿飒爽的模样和刚刚领兵出发的凌王如出一辙。

降叁轻叹一声放下厚帘，令车夫沿着涪州城各处巡查一圈再慢慢回府。

凌王府内院

淑人对着铜镜用粗布使劲搓着脖颈，昨夜王府的嬷嬷将他里里外外都搓了一遍连指甲缝都用猪鬃梳刷了个干净，全身还抹了一层厚厚的蜂蜜花浆，吩咐他裹好衣袍躺在床上不要乱动。

初春时节的凌州还有些湿冷，但屋内却还是燃了炭火令他捂出了一身细汗，和黏腻的蜂蜜混在一起皮肤便奇痒无比于是下地寻了水来擦拭。

“哎哟小爷快放下~这些事让老奴来就好。”一位胡须半百的仆从快步走到镜前接过淑人手里的帕子，“这是混了百花蜜调成的润肤膏，敷一晚上啊那肌肤就会变成柔嫩无比，到时候再用细砂和红糖轻轻一揉就能把那些厚茧糙皮褪干净还不会伤及原来的肌肤。”

“谢，谢谢老伯。”淑人打量着仆从的面容唤道。

“小爷这话折煞老奴了，小的是负责殿下内院杂务的陆丰，以后有事让小侍们传话给老奴便是。”陆丰见淑人脖颈后的皮肤红了一大块急忙冲门外道：“您的身子金尊玉贵可出不得一点差错，快去唤嬷嬷们来伺候！”

“是，师父。”

门口响起稚嫩的应答，一位扎着两个圆发髻的精瘦小孩拱了拱手转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淑人只来得及看见他脸上那双突兀的大眼睛。

那是饥荒年孩童的特征，就跟…族中曾经那些孩童一样，淑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陆丰见他眼里露出一丝怯生生的表情，心内微叹：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若不是全族人都在那场天灾中去世，谁舍得把这么漂亮的孩子送来做‘替身’！放在心尖尖上疼都来不及呢！好在进的是凌王府，虽然孤苦伶仃但只要能胜任这个身份，那可是一辈子锦衣玉食享受寻常人家根本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哪怕活着只是为了给别人抵命，哪怕从此以后不见天日，可人终有一死，死前能风光一回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小爷莫慌，进了王府一切就会越来越好的！”

陆丰由衷地说道。

越来越好吗？淑人垂眸往庭院望去，晨光还未穿透灰蒙蒙的云层所有事物都被一层薄雾挡住。看不清来路，照不见归途。

余偀看着身边的赵娘子收拾行装，顺便让管家把三个小孩叫来亲眼看看。

教养嬷嬷急急走进屋给他们收拾着，看见淑人后颈红了一大块不由得哎呀了一声。

“这可怎么是好？叫老夫人看见了又要说我们不上心了！”

“嬷嬷无须担心，一会儿老夫人问我自会解释…”淑人扭着衣带朝镜子里看了看道。

“淑小爷您什么都不用说！老夫人是最心善的人了，不会胡乱苛责谁的！”嬷嬷伸手往他脸上抹了一把笑道：“难为这么小点年纪就懂得照顾人了！”

“要不给淑小爷敷点珍珠粉？他皮肤比殿下略黑一些，也正好了！”

“对对，你快去我妆台里拿香粉盒来！”

片刻后，三人都穿着崭新的衣服来到余偀面前。

“都抬起头来！”赵娘子朗声唤道。

淑人从手指缝中露出一双沉静的眼，微微仰起头垂眸面向上。

“老夫人，这个孩子是小殿下奶母家的远方侄子，叫文胜。”赵娘子指着那个怯生生地只会眼珠子乱转的小孩说道。

“嗯。”

“那个盯着糕点的是王府庄子上的，比小殿下长半岁名唤庆吉。”

“倒是个壮实身子！”余偀捏着茶碗笑道。

“可不是嘛！奴婢看了也欢喜！”侍女又指了指沉静自若地跪在一旁纹丝不动的淑人道：“这是暗卫伯文从东海边境寻回来的孩子，本来也是清流读书人家，天灾时全族人都过世了只剩下他一人。”

“哎~可怜见的，你拿些吃食给他们吧！”余偀深深叹道。

“是，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