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十三、糖粉

周宁灏鼓嘟着嘴轻声道：“不吃！文胜你明日去寻些石头砂子，搀在淑人的饭食里！”

“啊？我们都在一桌上吃饭，这样不太好吧？殿下。”

“那你去厨房弄点辣椒粉！”

“不行不行，被高嬷嬷知道了又要挨一顿骂！而且…”文胜缩了缩肩膀回道。

“我不管！反正你要找法子给我出气！不然我就罚你！”

“殿，殿下…小的知道了您快睡吧，卯时起不来晨练又要被大小姐罚了！”

“记住别忘了！”

“殿下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厢房往他的香粉里搀点东西。”

“好。”

屋外响起一阵蛙叫，夜已深沉周宁灏打了个哈欠转头抱着竹藤稳稳睡去。

三个小孩初来时都不约而同地做好了替周宁灏担下所有胡闹的惩罚，谁知不论降叁还是周逸仙对他们全都一视同仁，抓到始作俑者就加倍处罚，无辜者还要在一旁观赏。内院还有高嬷嬷时刻监督着，那祠堂三天两头地熬着灯油陪他们几个罚跪。文胜偏又是年纪最小性情最怯懦的，思来想去只能趁着小解溜去厢房往淑人的香粉盒里胡乱搀了点东西。

哪知淑人早起见珍珠粉有些黏腻便直接交给了嬷嬷。

“好像是掉了什么东西进去？”嬷嬷沾了点粉在指腹抹开仔细察看，“像是糖粉。”

“糖粉？”淑人转眼想了想道：“许是前几天吃糯米圆子时不小心掉进去的，倒是糟蹋了！”

“不妨事，重新配一盒就好，晚点就给小爷送来！”

“有劳嬷嬷了。”

“小爷客气了！”

淑人望着门外不停朝里张望的周宁灏，若无其事地拿了弓箭跟在他身后，一起晨练后又都来到书房听降叁教书。

因凌王外出王府辞了原先的夫子，每日由降叁给他们讲一些各处杂闻和风土人情，大家听得也比沉闷的诗词古书更认真。

“先生，我听家里老人说南海上有个神奇的仙岛，那里的人长得青面獠牙，平时茹毛饮血还会抓路过的渔民生吃！可是真的？”庆吉眨着眼问道。

“天璟朝靠海的地界百姓们多以打渔为生，早年听祖母说过海边有一支猖獗的海盗杀人如麻且性格残忍，想来是这群亡命之徒故意散播的谣言。”未等降叁开口，周宁灏便若有所思的说道。

降叁揉着眉头看向周宁灏，“殿下以为这种传闻该如何处置？”

“民心最易受蛊惑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以讹传讹无端恐慌，但流言终究是流言，不日便会不攻自破根本无须担忧！”

“嗯，不轻信讹传直揪事情的真实面目，殿下确实目光如炬才智聪慧。”

周宁灏听着夸赞得意的扬起了脸，接受着大家羡慕的眼神。

谁料降叁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只可惜好高骛远太过自负没有抓住重点，殿下以后若是领兵上阵必定害得三军将士尸骨无存！”

“先生！我哪里说错了！”

周宁灏猛地站起身，袖子一挥打翻了桌上刚晾好的一碗酸甜米浆，甜水淅淅沥沥顺着桌腿淌下来，却没有人敢上前收拾，一时间书房静得可闻针落。

庆吉作为发问者听得正热闹，忽然见周宁灏被斥责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大张着嘴巴呆呆看着两人。文胜则吓得一直扭着衣角，不知所措。只有淑人悠悠站起身施礼道：“还请先生解惑！”

“你插什么嘴！有本事你来说个解决的方法啊！本殿下用不着你在这里装腔作势！”周宁灏指着淑人喊道，本来被降叁驳斥了观点就有些不爽，但他是父王最信任的军师自己不敢造次，淑人偏偏这个时候要跳出来解围却彻底惹怒了他。

真当本殿下是傻子吗？我是装傻藏拙不是真傻好不好！

降叁根本没有理会周宁灏的气焰，转而和颜悦色地看着淑人笑道：“同窗之间多多讨论才能互相精进学问，淑人你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文胜和庆吉一会儿也畅所欲言！”

“啊？”庆吉这才惊醒过来，合上嘴巴赶紧翻着桌上的《风物志》试图从里面寻找答案。

“哼！”周宁灏抱着手坐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看戏。

“殿下，哎呀…”文胜见那甜浆快要落到周宁灏身上，急忙探身把自己的手帕垫在桌下擦拭。

淑人眼睛盯着桌角的那摊水渍，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曾听家中长辈说亲眼见过海盗上岸屠戮百姓，灾年间这群人恐怕又死灰复燃乘虚而入，只怕有一些流民为了果腹加入他们一列对曾经的乡亲刀刃相对。想来只能由州府严查流民户籍并登记在册，之后再为其安排住所和活计，有了这些想必他们便不会再作乱了。”

周宁灏未等他说完就冷笑一声：“你这番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比我还不如呢！”

听到讥讽淑人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转身直面着周宁灏问道：“还请殿下赐教！”把他剩下的半句讥讽直接噎回了嗓子。

“我…”

“对啊，殿下你给我们说说啊！”庆吉也放下书喊道。

见他态度这么诚恳周宁灏顿时有些气结，只能轻咳一声学着父王平时的模样用手指弹了弹桌面道：“那你说，若是州府查到海盗该怎么办？”

“自然是按天璟朝律法严加审问清楚，当众处置以示威慑。”淑人理所当然的道。

“那谁又负责查案？谁负责审理？按律法哪一条来审理呢？”

“自然是…先由府衙审理再上呈卷宗到朝廷，最后由朝廷判决行刑。”

“流寇海盗出现不过是因为灾年间各府州自顾不暇，现在天灾已经消除各地也在慢慢恢复秩序，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去冒险做那刀尖上讨命的事情。要知道穷寇莫追，你现在对他们赶尽杀绝反倒容易惹出祸端，打乱其他人家平静的生活。”

“难道就任由这些人逍遥法外不管了吗？”

周宁灏挑眉道：“当然不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海盗常年在海上作乱自然要找熟悉水战的船帮或者朝廷的水军去围剿，你在陆地上大张旗鼓的去巡查那不是打草惊蛇吗？他们往海上一钻你连影子都抓不住！”

“可是…”淑人犹豫了一下好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能住了口，周宁灏这才转头得意地看着降叁。

“狗屁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