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再相遇

跑出来的姜宁几乎是孑然一身，这么多年学校家两点一线，连个交情好点的朋友都没有。十字路口望着来往的车流，他生出些不知往何处去的茫然，垂头丧气时，裤子口袋里却摸出了身份证，一张卡，和几百的散钱。

黑色磨砂的卡面，还有细碎的反光，家里只有一张这样的卡，爸爸会往里不断地打钱。家里除了他和妈妈，只剩下外公外婆。一边是发病的女儿，一边是受伤的孙子，姜宁想，这可能是他们权衡利弊下唯一能做的了。

姜宁把卡放在了保安室，只揣着几百块独自离开了。第一次离家出走，想来想去唯一的去处只有学校。买了去A市的车票，坐着绿皮硬座提前大半个月到了A大。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儿让姜宁应接不暇，好在最棘手的问题得到解决。姜宁找中介在A大附近租了一个单间，又去手机店买新手机，办了新的银行卡，把剩下的钱存了进去。

银行卡里的余额让姜宁稍稍安心，他掰着手指头默默盘算，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房租一千二，水电网费算五百，每天生活费……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生锈的钥匙打开了斑驳的门，客厅干净明亮，放着尺寸不大的电视，褐色格子的沙发看起来也很柔软，透明的玻璃茶几上还摆着花瓶，里面插着翠绿的观音竹。

看来他这个合租的室友不错，至少是个爱干净的。

姜宁想起房东的话，穿得挺精神的小伙子，在工地干活，他还以为对方会很邋遢呢，没想到还挺有情调的。

插入钥匙，他摇了几下门，才终于打开。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放着一张不大的床，老式的梨子衣柜，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着书桌。

麻雀虽小，也算五脏俱全吧。

"怦怦"敲门声响起，姜宁转过身就看见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是他，那个讨厌的坏男人。

陆峥眼里闪过一瞬惊讶，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慵懒的模样，他似乎心情不错，话里多了一丝调笑的意味，"原来我的合租室友是你呀！小孩，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谁跟你有缘，"相比他的和煦，姜宁就显得烦躁多了，"我怎么这么倒霉，遇见谁不好，偏偏遇上你这个变态。"

"好好好，没缘，没缘。"陆峥没计较姜宁话里的嫌恶，他双手举起，像是战败后投降的将军，如果忽略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有诚意了。

陆峥脸上那种肆意玩味的表情，让姜宁瞬间联想到酒吧那晚发生的事儿，他眼里厌恶更重，直接将不耐烦写在脸上。

姜宁半晌没接话，陆峥讪讪收敛起笑意，自顾自地找着话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是室友了，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陆峥。"

但凡有别的办法，姜宁绝对会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就转身离开。可他已经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这个时候走，交的钱就成了违约金，并且这已经是他找到的最便宜的地方了。

"姜宁"

姜宁冷冷地回了句，随即转过身，一眼都不想多看他，

“姜宁，”陆峥跟着念了一遍，似乎是在记住他的名字。他声音低沉沙哑，无端的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只让姜宁不断回想起酒吧里他玩味的目光，深意的打量，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他未知的领域，这让他很不舒服，就像是被黑暗中的猛兽锁定一般，看不见但也逃不掉。

姜宁不悦地皱眉，“你还有事儿嘛？”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陆峥眉心轻挑，索性抱肩侧靠在门框上，目光环视了一圈，岔开话题道，“我看你需要买些东西，我今天刚好不上班，要不……”

“不用了，”姜宁打断他的话，“你离我远一点就行。”

陆峥的笑容消失，脸色也冷了几分，他站直身子一言不发地退出这个不欢迎他的地方。

姜宁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才松下一口气，他几步上前把门关上。从包里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中介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姜宁特意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说:“你好，我不想租在这里了，可以换个房子吗？”

“没什么不好，就是不想租了。”

那边絮絮叨叨地念了一大堆，中心意思就是退租可以，退钱不行。姜宁挂了电话，心里的烦躁更甚。

押一付三再加上中介费，已经花了一万多，这次钱花完了，他总不能再去马路上被车撞吧。

“怦怦”

门又响了起来，姜宁本来不想理会，可那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敲门的声音一直也不停歇。

姜宁终于烦了，他大步迈过去，一把甩开门吼道:“你到底有完没完了？你个神经病，死变态，搞我没搞够是吗？我特么倒了八辈子霉了遇上你个混蛋。”

陆峥的手还维持着扣门的姿势，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他唇角刻意调整好地笑还没落下，就陷入尴尬地境地。

这特么就是一叛逆任性的破小孩，还忘恩负义，他就不该再敲这个门，不，那天晚上就不应同情心泛滥。现在好了，又送上门被人臭骂一顿。

看来真是象牙塔待久了，连好好说话都不会了。陆峥的笑变了意味，随意上下打量着姜宁，不无嘲讽道:“八辈子才能遇上我，你确实得好好谢谢老天了。不过，你想多了，就你这样的，就算脱光了站在我面前，也不会激起我半点兴趣。”

“呵呵”

姜宁唇里逸出冷笑，随即抬眸直直看向他，眼里的光忽明忽灭，“不会有半点兴趣？那是谁冲上来强吻我，我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迹又是哪儿来的，还不都是你干的。说到底你不就是披着一副花花公子的皮囊，实则满心都是肮脏龌龊想法的烂人嘛。现在又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直白的措辞让陆峥愣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反驳姜宁口里的‘花花公子’和‘烂人’，就被‘强吻’这个词打得措手不及，再到后来的‘痕迹’，陆峥基本可以肯定这小孩是误会了。

陆峥解释的话都在嘴边了，眼睛对上姜宁的目光，却不知怎么开口了。

姜宁眼尾泛着红，眼眶里蓄了泪，明明他脸上满满都是对他的厌恶，陆峥的心却软了几分。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陆峥先服了软，“那天晚上的事儿是我不对，我……我向你道歉。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你相信我，我陆峥就算再急色，也不会对一个喝醉酒的小孩用强的。”

“哼，”姜宁冷哼一声，眉梢眼角无一不表达了他的不屑。陆峥咬咬牙，向前迈了一小步，想再解释一下，姜宁察觉他的动作立即后退，他像是怕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

“我可以解释，那天我真没有……”

“行了，”姜宁打断他的话，“你要是还有半点良知，就请你把我的空间还给我。可以吗？”

最后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陆峥没了办法，只好先退出来。当他的脚刚踏出房门，就被彻底关上。陆峥看着紧闭的门，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这下他真成了诱拐纯情少年的猥琐大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