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季阑

姜宁百无聊赖地等着，好在季阑回来的很快，他手里提着几个大塑料袋，将病床上的临时餐板几乎摆满了。

青菜肉丝粥，芹菜猪肝，土豆炖牛肉，南瓜粉蒸肉，甚至还有一碗鸽子汤。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坐月子呢。

季阑把塑料盖一个一个打开，摆好碗筷，用勺子搅了搅粥。

他一边做这些，还不忘碎碎念，“我问了医生，这些都是比较适合病人吃的，补充营养，你要多吃一些，对你身体比较好……”

就在季阑舀了一勺粥准备喂他时，姜宁果断打断他，“我自己来，自己来。”

季阑顿了一下，也没勉强，就将碗递给他，还不忘提醒他小心烫。

姜宁就算神经再粗，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单纯肇事司机，对待受害者的态度了。

这么殷勤，估计是怕自己讹他，姜宁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确实需要钱，就他兜里这几张纸币，别说挺到开学，估计连这家医院都出不去。

吃饱喝足，手臂上的针也取了，等季阑收拾好之后，姜宁终于要切入主题了。

“那个，你看我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精神受到一定伤害，而且住院也会耽误我一些事情，你看……”

季阑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话，他捡起姜宁未尽之言，“确实是我的责任，办住院时，我交了一万块的费用，你安心住，不够我再缴费。然后再补给你3万块的费用，你看可以吗？”

“嗯，可以的，谢谢啊！”对方态度诚恳，赔偿金额也算合理，姜宁觉得没必要死磕下去。

只是难免有点心酸，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财大气粗的人，可现在离家出走，身无分文，居然到了“卖身求财”的地步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

“不过医院环境不好，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住啊?”季阑看对方没反应，想了想，补了一句，“我的公寓离A大很近，到时候你去学校也比较方便。”

对方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的什么他半点没听进去。

“姜宁?”

昏昏欲睡的人一个激灵，他一下弹坐起来，有些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我叫姜宁?你怎么知道A大的?你是谁啊？”

一连串的问题冒出来，季阑没急着回答他，将先前姜宁身上背的黑色背包里的学生卡拿了出来。

卡片上贴着他刚入学时拍的学生照，下边清晰的写着，A大一年级，姜宁。

“我和你一个学校，现在大四。”季阑把东西放回原位，接着说，“我以前见过你，新生上台演讲，你是代表。”

其实，他见过他，还，不止一次。

姜宁一下子焉了，遇到谁不好，遇到个同校的。

“原来是学长啊，难怪我见你面熟，咱们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姜宁干巴巴的给自己找补。

“你觉得我面熟?”季阑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似乎含着隐隐的期待。

这下轮到姜宁傻眼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额……面善，一看就是我们学校里的人。”

季阑抿了抿唇，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姜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索性闭着眼睛装睡。装着装着竟然真的有些困了，歪着头，渐渐进入梦乡。

季阑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和以前没什么变化，面容姣好得比女子还好看上三分，长长的剑眉，细长的狐狸眼，五官立体精致，眼尾处还有一颗红红的小痣，像是蒲昌玲小说里的狐狸书生。

差点就以为，你也记得我呢。

也是像你这么星光熠熠，万众瞩目的人，哪里会注意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人。

季阑静静的注视着他，心里似有一场海啸，翻江倒海，毁天灭地，最后归于平静。

他将病床慢慢摇下去，给他盖好被子，才在一边的陪护床躺下。

*

陆峥带着一身脏污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钥匙打开房门，屋里有些黑，老城区这边就连大道上也只有稀稀拉拉几盏街灯，更别提几十年的老小区了。

灯光亮起，影子投射到地砖上，陆峥关上门，径直去了卫生间。温热的水从花洒喷洒出来，逼仄的空间蒸腾起雾气，陆峥抹了一把脸，开始洗澡。

八月末，快到夏季的尾巴，夜晚的闷热消散许多，偶有晚风吹来，多了一丝沁人的凉爽。

陆峥换了一套单薄的衣衫，随意地立于阳台，修长的指骨夹着刚点燃烟。他神色淡淡，眺望着远处。七层的步梯楼，几乎住满，正对着的一层楼，灯光从玻璃透出来，客厅里悠闲的一家正在看着电视。

手机振动了一下，陆峥将烟随意叼着，打开一看，是他妈发来的消息，看来是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倒霉儿子了。

陆母：“宝贝儿子！在干嘛呢？”

陆峥：“妈，休息。”

陆母:“这些天委屈你了，妈妈正在劝你爸爸呢，过段时间他想通了就好了。”

陆峥不禁失笑，家里这些事谁做得了主，他们心里都知道。要不是他俩统一战线，自己至于受这个罪嘛，现在还得配合人演这出吃苦感恩的戏码。

陆峥:“好啊，谢谢妈，明天还要搬砖，我先睡了，晚安！”

陆峥收回手机，烟快要燃到尽头，他呼出嘴里剩余的，随手将烟头熄灭。烟雾在半空中缓缓消散，陆峥有一瞬恍惚，想起了昨夜那个小孩。执拗冷淡，脾气还不小，看着挺清瘦一小男孩，打起人来是真疼。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不过是一个青春期有些叛逆的小孩，他房开了，打也挨了，算是好人做到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