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白兔

“运回来的过程中出了不少事儿吧，都把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女人的声音带着责怪和怜悯。

坏抱只觉周身一冷，双手不由哆嗦着抱住自己的双臂。

她这位同事特别博爱，可好死不死地只爱尸体不爱活人。坏抱时常觉得自己要是惹了这位女法医不开心，那她的名字说不定就会出现在对方的“爱人候补名单”中。

集团里所有人对待这位唯一的女法医都是能避则避，他们不说是自己害怕她喜欢死人这一特点，只说是特别尊重她这项爱好。

除了这个集团里的老大——幸祂，组织里的人就压根没见过他们老大有害怕的时候。

只是幸祂现在不在，在的只有阿墨。不过，阿墨也不怵。

怀抱悄悄挪到白荼身边，朝对方招招手。白荼配合和弯腰，听坏抱科普这位女法医的信息——

女法医叫凌歇，是集团内明面上的会计。她原本上学分科时是被分到医学方向的，可中途出了点事情，就被转移到会计专业。

如今她知道的法医学相关知识都是来自于幸祂。

凌歇不在意坏抱和白荼咬耳朵说自己的故事，但她已经有点忍不住想对解剖台上的尸体动手了。于是，她问道：“有谁能和我说说这位躺着的可爱先生都遭遇过什么吗？”

活人白荼、坏抱和阿墨两两对视过一遍。

后两位明显是准备将任务交给白荼。没办法，谁让一位不想说话，另一位又没参与抢尸的全过程呢。

此时，凌歇已经调出终端里的笔记本，准备好记录。

没办法，白荼主动上前，面对着凌歇站到尸体另一侧，开始叙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我和幸祂到的时候，他就已经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了。”

“现场并没有血迹残留。对方提出要求让我们把尸体处理干净，幸祂怀疑尸体上会有线索，于是我们就临时想出一个计划。”

“运送途中他被放进一个密封的箱子里，然后被阿墨扛过、塞进车里、摔到过地上，最后是被坏抱带上来的。”

白荼言简意赅地说明着情况，凌歇记录的手没停，视线却一直落在白荼身上丝毫没受影响。

坏抱紧张地看着凌歇和白荼之间的化学反应，生怕凌歇一时冲动对白荼做些什么。

这也不怪她对白荼的事情太敏感，而是凌歇看向白荼的视线和看向她们这一群同事的视线确实太不一样。

如果说凌歇看尸体的目光像是在看爱人，那她看同事的目光就像是普通法医在看死人了。

至于幸祂嘛，凌歇为了表示恭敬基本很少直视自己这位上司兼恩人，最多就是匆匆一瞥。

可这次凌歇看白荼的视线又是有别于以上两种。

神经大条的坏抱分辨不出，只能暂且把疑点记在心里。

而阿墨则是从到尾像是摆件一样陪站、陪听、陪旁观。

凌歇在听白荼讲述完之后，眼神顺其自然地瞄向坏抱，提醒道：“到你说话了。”

接收到凌歇的眼神，坏抱立马拉直身形，以打报告的口吻说道：“我很小心的把人扛到自己肩上，从地下室到这里，他没有经受过任何碰撞，连脚都没接触过地面。”

她信誓旦旦的模样，让白荼知道这位女法医对其的威慑力。

记录好事件的大致过程，凌歇一边戴橡胶手套一边下逐客令：“你们都可以出去了，不要来打扰我的二人世界。报告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发给你们。”

可能是因为知道幸祂不在，凌歇对待阿墨的态度也很是一般。

听到凌歇的逐客令，坏抱比谁都高兴。更何况现在只有不说话的阿墨，她终于不用再面对自己插不上话的局面。

最最重要的是，她能和白茶好好说会儿话了！

“白茶，你的伤严重吗？”一离开凌歇的地盘，坏抱急切地关心起白荼的伤势。

一旁的阿墨：“是白荼。”

坏抱呛声：“明明白茶更好听。”

只关心正事的白荼打断道：“就这么放任外面的情况真的没问题吗？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去？”

坏抱解释：“外面都是自己人，就算制药厂的人强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里。只要他们离开这栋楼，就会有人通知我们的。”

白荼点头。

坏抱献宝似的继续道：“这里还有个有意思的地方，保证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我带你去看吧！”

坏抱仰着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白荼。

白荼再次感受到可爱长相的优势，不自觉地就答应了。

坏抱圆圆的眼睛弯起，甚至还在原地蹦了一下。

白荼转头去看阿墨，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边这边！”坏抱积极带路，每两步就带一小跳，没一会儿就和闲庭信步的白荼和阿墨拉开了距离，可见其兴致之高。

白荼头也不回地小声问阿墨：“你知道幸祂为什么会让坏抱出现在自己身边吗？”

阿墨的眼神一直看着别处，像是发呆没听见有人和他说话。

白荼继续自言自语：“也是，你们才是一伙儿的，不管你知不知道都不会告诉我。”

说完，他就加快脚步，怕熄了坏抱的兴致。

在能高兴的时候就尽量高兴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

整个秘密空间都是按照区域划分，没有界限明确的房间概念。

怀抱带白荼去的地方是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区域。

白荼的脚刚踏入这块区域的边缘，视线就立刻被一面活动着的墙吸引。

不，不对，准确来说是墙内有时时刻刻活动着的生物。

整面墙由一个个空间不算大的透明格子组成，不起任何承重作用，每个格子里都有养着一只白老鼠。

坏抱熟练地取出其中一只拿在手里抚摸，“这些都是老大专门养着的，健康干净，当贴身的宠物都行。”

白荼走到墙边，一只只看过去，忍不住说道：“老鼠和人有着很多相似的基因序列和基因功能，两者的同源基因高达85%以上，很适合用来当实验体。”

坏抱第一次听到这些，感觉异常新鲜：“难怪看医疗研究报导里总是会提到老鼠呢。”

白荼疑惑：“幸祂用老鼠做实验的时候，没和你们提过吗？”

坏抱：“可是老大没用这些老鼠做过实验呀，就只是养着。”

白荼：“那你们这个公司怎么研究处理虫害的方法？”

坏抱：“老大直接把除虫害的配方给了一层的生产部门。要是还出现什么问题，直接发消息给老大就行，他空的话很快就能把解决方案发回。”

白荼：“......”

不得不说，白荼对幸祂的聪明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那他有说过为什么养这么多吗？”白荼看到一只直起上肢、兴奋扒拉透明隔板的老鼠，停下自己移动的视线。

坏抱摸着老鼠好好想了想，肯定道：“他从来没说过。”

隔着墙逗了两下那只活泼的老鼠，白荼继续往下看，企图发现些什么。

结果，在视线偏下的位置发现了另一种生物——兔子。

白荼凑近观察着兔子，问坏抱：“这里怎么还混了一只兔子？”

由于兔子体型不大，还蜷缩在那里，白荼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它的存在。

白荼等了几秒，没等来坏抱的回答。他扭头望去，坏抱正在专心看手腕上的终端。其手里抓着的老鼠垂着四肢，脑袋就耷拉着搁在坏抱的虎口处，异常惬意乖巧。

一看完消息，坏抱就手忙脚乱地把老鼠物归原位，还不忘和白荼解释：“突然有急事要处理，你先在这里玩着，我得离开一会儿。”

说着，就一溜烟跑开了。

正当白荼准备再仔细看看这唯一的兔子有什么特别之处时，他的视线就略过了一抹戏谑的笑容。

是幸祂！！！

白荼立马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就看见一人抱着双臂斜斜地靠着墙，一副勾死人不偿命的表情。

这不是幸祂又能是谁。

“躲了段时间，终于想好要如何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白荼暗讽幸祂利用人格转换逃避问题的行为。

幸祂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回道：“这不是看你从坏抱那边问不出什么来，所以就自己出来给你答疑解惑了嘛。”

“好啊，那你先说说你养这只兔子干嘛？”白荼明确记得幸祂叫过自己兔子，就今天，还是两次。

幸祂：“养老鼠不是为了做实验，养兔子却是。”

白荼：“什么实验？”

幸祂：“尖叫实验。”

白荼：“实验目的是什么？”

幸祂：“让兔子发出叫声。”

对话进行到此处，白荼已然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

他当然可以问为什么，但这无疑是下下策，对方完全可以说一句“我乐意”之类的废话来搪塞自己。

幸祂看着白荼少有的无言，体贴地免去对方这一轮的问题，自己接上自己的话：“绝大部分的兔子，一生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忍住疼痛不要叫。在自然中，越是食物链底端的动物就越会隐藏自己的病痛。我养着它，就是希望能找到一种不伤害它的方式能让它叫出声来。”

白荼总觉得幸祂这是在用兔子类比自己，可真的套用到自己身上又感觉差别很大。

到目前为止的生命中，除了父母的死亡之外，他几乎没受到任何伤害。

虽然工作忙碌，但他有慈父一般上司。尽管父母双亡，他还有亦兄亦友的柯罗。

如果没有幸祂的出现，他的生活也算得上是令人艳羡。

他和兔子的关联怎么想也只有名字像吧。

白荼......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