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两种悲哀

等到所有针头全部没入廖谋壬体内，幸祂再次将人唤醒。

这次醒来的廖谋壬比上一次反应更大，好在幸祂提前预判，恢复类药剂的量只能让他意识清醒，手脚还麻痹着不能动弹。

现在的廖谋壬才真正成为了一具人体模型，躯体被机械臂架着，脚也只是摆设似的轻触着地面。

“还想说什么？这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幸祂“好心”提醒。

廖谋壬被折腾得虚弱不堪：“是遗言吗？”

“不是。”幸祂用一根手指推着仪器旋转，让身处第一排的廖谋壬能看到身后的场景，“若是研究员们使用得当，你这具身体说不定能活得比我还久。”

新政府的中央部门早就研制出冷藏身体、暂停生命的技术。

但尚且健康的人都不敢轻易尝试这项已然成熟的技术，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生命被暂停之后，还有没有重新醒过来的机会。

自从人类步入无法繁衍的境地，人停止了对自然的入侵，也停止了对宇宙的征服，将所有精力都耗费在加大人类族群基数上面。

这项本可以用在宇宙探索方面的技术，也就没有了可以使用的地方。

于是，新政府的中央部门将这个成果下放给各个区域的实验室，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废物利用”了。

虽然入眼的仪器数量并不多，但廖谋壬还是深深被震撼了。

“你们......你们居然用人......！”事已至此，廖谋壬也不再存有希望，“你们果然没有人性的东西！”

幸祂对廖谋壬浅薄的认知不以为意：“新政府的中央部门要是听到你这句话，应该会很高兴。因为他们并不想当人，他们的目标是成为神。你说，一个神要人性做什么呢？”

廖谋壬听得目瞪口呆，脑子像被一根筷子搅过一般。

幸祂还在继续：“他们是神，十三个区域的政府是奴仆，军队是看家护院的狗，而普通民众就是被圈养起来的牛羊。你连这些都没看透，还想着挽救自己？”

“救救我，救救我，你既然已经知道，那说明你有能力救我的对吗？”廖谋壬的眼睛拼了命地往幸祂所在的方向转，不再去看其他，“我今后所有事情都听你的！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

“不，你还是没明白。”幸祂走到一具有着浓眉的年轻男性人体旁，查看其状态，“被我救过的人只会死得更快。”

廖谋壬看着那具身体，隐隐认出对方的身份。

好像是制药厂里.....管理层中的一员......

幸祂的话反复回荡在廖谋壬脑海里，让他止不住地联想——

这人好像是制药厂的二把手花了大代价从生育机构里“定制”的孩子，可这孩子有明显的狂躁病症，差一点就被分去了部队。

后来好像是托了十三区里最厉害的实验室里的关系，弄到了一支尚在开发中的药剂，结果真的就治好了。

这次与三区合作的事情，自己也是让这个实验室帮忙做得体检，这才证实了三区那边的话。

“这里、这里是十三区的那个秘密实验室！”廖谋壬向幸祂求证。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幸祂轻轻叹息，“你是觉得我需要和你做交易才能知道实验室内部的弯弯绕绕？”

幸祂一步步走到廖谋壬面前，黑色和浅灰色的眸子里盛着不同的情绪。

一半嚣张，一半怜悯。

“这里一切的弯弯绕绕和心照不宣，都是我亲手布置的，也是由我默许的。”幸祂抬头看了眼罩子上方的按钮，动作慵懒地按下，“这里的一切现在都属于我，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和我做交易。”

幸祂欣赏着廖谋壬在溶液不断上升中挣扎的模样，好像看到了幼时的自己，“既然你想不到其他要说的话，那就成为实验室的一部分吧。”

罩子里溶液注射的速度很快，几息之间，廖谋壬的头就被彻底浸没。

他屏住气，努力向幸祂做着口型。

可幸祂只是静静地等着对方更痛苦的模样。

在这种危机关头，人总是能爆发出强大的能量。

一分钟过去了，廖谋壬仍在硬撑。

幸祂摇摇头，对溶液中的廖谋壬说道：“你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这些溶液不过是为了保护你的身体，而你这样再撑上有一会儿，大脑反而会最先缺氧死亡。”

廖谋壬不知道该不该信对方，但在对方完全掌控局面的情况下，似乎也没有理由诓骗自己。

时间飞快过去，在几番挣扎下，廖谋壬还是吐出一串气泡，任由溶液灌入他的嘴巴、鼻腔和眼睛缝隙。

窒息感让他的身体微微抽搐。

而幸祂想看的就只是这个。

他并没说谎，只要廖谋壬让溶液浸透自己，那仪器就会给他输送氧气和一切生存所需要的东西。

这整个过程，无疑是在挑战人类的承受极限。

仪器上有辅助这一过程顺利进行的功能，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让仪器中的人免除痛苦，可幸祂没有用。

廖谋壬私藏白荼父母的遗体那么多年，把不属于他的东西占为己有。

而这......就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可以预见，在未来的时光里，廖谋壬还会反反复复受到痛苦程度类似的惩罚。

看着廖谋壬挣扎的状态越来越微弱，幸祂这才把仪器转回原来的位置。

“算你命好。”

......

幸祂处理完廖谋壬的事情，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重新回到浓眉所在的那个仪器后方。

他拨动仪器背面的按键，溶液立刻从下方排出，位面下降。

幸祂调整完毕，又回到仪器前方。

仪器中的人全身还附着一层黏腻，还猛地咳出一滩。

幸祂习以为常，耐心等待。

浓眉的身体年轻，很快恢复意识。

幸祂问：“还记得我吗？”

浓眉脾气不好，脑子也不怎么样，但幸祂觉得这人记仇的本事应该还行。

要不然真算得上一无是处了。

浓眉断断续续咳了许久，各种体液随重力下落。

整个人狼狈不堪。

等到能睁开眼之后，他才抬起头望向外面的人。

“你是.......”浓眉不太确定，毕竟与幸祂接触时，对方遮掩了大部分的外貌。

但根据气质和给人的感觉这两个方面，浓眉还是勉强猜到对方是谁。

“你是那个、毁了我、膝盖的人。”浓眉身体各处还在适应环境，说话很不利索。

“没错。”幸祂承认道，“我还以为你的父亲对你会多点耐心，至少要到下周才会把你从医院里转出，送到疗养院里。”

浓眉苦笑一声，之前身上的暴躁全然不见。

他说：“知道我腿废了之后，他就立马下了决定。他说与其让我继续连累他，那还不如把我当个人情送过来。”

幸祂语气里多了一点点赞许：“人总是要经历些事情才会有所成长。你也是命不好，有了这么一个父亲。”

有柯罗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幸祂觉得浓眉身上的问题，大部分是家庭导致的。

他曾经向柯罗提出可以无限供给抑制暴躁症状的药剂，以换取对方加入They组织。

但柯罗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纵然基因里的自带的东西有多么根深蒂固，柯罗也从未在这方面妥协过。

一开始，幸祂对此很困惑，直到发现白荼、以及白荼父母，他才知道这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你身上带有你父亲的基因，所以，理论上他会非常在意你。我猜你现在的工作也是他用手段帮你得到的吧，就像弄到能治好你病症的药剂一样。相反，一旦你废了，他也绝不会留着带有自身基因的你。”

一开始有多疼爱，未来就会有多残忍。

浓眉心如死灰，头无力垂下，是真的认命。

“若是还有机会，你想怎么做？”幸祂蹲下身，抬眼望着浓眉。

对方脸上满是茫然，半点斗志全无。

幸祂皱皱眉，还没等对方说什么，就按下特定的按钮。

“我曾经和一个人说过，如果你有反思的想法，我不介意给你一次机会。”幸祂看着溶液迅速注入仪器，“是你自己没把握住。”

浓眉的眼睛缓缓闭上，不像是廖谋壬那般挣扎剧烈。

......

幸祂从一组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段问守在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的玻璃完全雾化，里面半分动静都没有。

经过上次的事情，段问面对幸祂时心里还是有点愧疚。

就算是知道幸祂喜欢白荼，段问也无法直接把白荼当做自己人。

更何况白荼还不愿意加入They组织。

因为身处危险之中，所以在They组织成员眼里，不是伙伴就是敌人。

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幸祂没急着进去，就在走廊等着。

过了会，段问实在憋不住，喉咙里发出点声音。但考虑到环境问题，又硬生生憋住。

幸祂无意为难段问，主动问道：“他多久让你出来的？”

段问立马回答：“他让我把绑住的绳索全部解开之后，就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幸祂点点头，吩咐道：“帮我注意着会议室里的东西，谁要是碰了就告诉我。”

段问好奇：“有那么重要？”

幸祂面无表情地说：“重要。重要到连我在没有经过同意的情况下碰了，都要砍掉那只越界的手。”

段问被这话吓得不轻。

她们老大的身份虽然对外不显，但手里的实权仅次于区长。

难不成是区长寄放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