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这一步

白荼微微侧头，看着并没有强制圈住自己的幸祂，动了恻隐之心。

或许旁人看不太出来，但在他眼里，对方这样子代表的是赤裸裸的脆弱。

之前一直无法在幸祂身上感受到的直觉，重新回归。

白荼清楚地感觉到，有关对方的一切都真实起来。

“你觉得我们之间能达成相互信任的条件吗？”白荼面对问题没有选择逃避。

他一直坚信，沟通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幸祂双手圈上白荼的肩膀，把对方连带自己推进一处角落。

直到手臂撞上硬物，幸祂才撤了力道。

他松开手，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小心地塞进白荼的手中，头还是固执地不肯离开。

“有了这样东西，或许你就可以信任我......一点点了吧。”幸祂的嗓音褪去骄傲，冷静中又带着一股落寞的味道。

白荼举起手，对着明亮的光源查看幸祂交给自己的东西。

——那是一管黑色的药剂。

白荼有些疑惑。

等他颠倒药剂，再对着光细瞧上一眼，这才发现其中一抹极易被忽视的红色！

“小心一点，这应该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了。”幸祂温柔地提醒，“这管药剂足够杀死十三个区域里所有的人。”

白荼心跳漏了一拍，手紧紧握住那寒意透骨的小小容器。

“你准备这个的初衷是什么？”把从容不迫刻进骨子里的白荼，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

幸祂侧了侧头，说道：“为了我自己。”

是单纯想自我了结？还是因为仇恨要向别人复仇？

这个答案并不明确，但指向的两个方向都让白荼揪心。

“我把这个给你，你就能用它抗衡我了。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取走我的命。”幸祂缱绻地蹭了蹭白荼脖子，像是在说着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

“我们之间......需要走到这一步吗？”

白荼不太明白，几分钟前，他们不还合作改变了区长的决定吗？

怎么一转眼就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幸祂：“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可能会很生气。”

白荼眼角一抽，不等幸祂具体说明，一个猜想从他脑海中冒出。

这个猜想指向一个被未知恐惧包裹的具体事情，就连白荼都不敢轻易放纵自己的思绪自由活动。

要现在问出来吗？问出来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白荼不是害怕幸祂做出些无可挽回的事情，还是在害怕自己会动摇。

他仰起头，看着天花上的光亮，只觉刺眼无比。

此刻不用幸祂明确地给出选项，白荼就已经猜到自己需要面对怎样的抉择。

这次要参加研讨会的实验成果、实验室里的研究、幸祂和方博士这两位实验室负责人......

所有线索指向同一个的未解之谜——他之前没见过的四个空间。

白荼的眼中闪过坚决，他开口问道：“实验室四个角落里的空间里......藏着什么？”

若是再加上方博士实验室里的，其实还不止四个。

“和你打哑谜，真没意思啊。”幸祂皱眉苦笑，依旧不让白荼看到自己的脸。

或许他一抬头，白荼就不会再让他靠近了。

幸祂这么想着，身体又往前贴了贴。

白荼问：“既然怕我发现，那又为什么要让我进你的实验室？”

有些事情一旦开头，那结局就是注定的。

幸祂本可以和区长方博士一起瞒着他的，那又为什么......

“如果可以，我什么都不想瞒着你。”幸祂手撑着墙，让自己脱离白荼的支撑。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来换白荼的平安。

两人面对着面，视线相接，都在确认对方的态度。

白荼感受着手中那支稍稍沾染上自己体温药剂，说道：“你可以选择把事情都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

说实话，白荼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但他能从对方的话语中感受到几分对自己的真心。

“你的伤......”幸祂忽然神经质地看向白荼的后腰。

白荼撩起衣服，那里已经没有明显的伤口。

“拖你的福，伤口恢复的速度很快。”自幸祂消失之后，白荼每晚都会自己检查伤口。

结的痂一点点自动剥落，白荼的心情却反向下沉。

他忍不住想，幸祂也会和伤口一样消失吗？

经过与梁侧的过招，白荼也想摸清自己对幸祂抱有的感情。

白荼将带有自己温度的药剂交还给幸祂，才发现对方手已经冰凉。他有些别扭地主动握住对方的手，静静地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

“在现在的制度下，没有人是无罪的，包括我在内。”白荼拉回话题，“以前我选择不闻不问。但现在，我想知道实验室里的秘密。”

感受到暖意，幸祂的精神恢复了些，他不再选择隐瞒或者打哑谜，而是直接道：“那里存放着被暂停生命的......人体。”

说道“人体”一词的时候，幸祂的喉咙还是堵了一下。

他是实验室的负责人，实验体的筛选和更换都由他做主。

幸祂很怕白荼把自己和廖谋壬归为一类人。

已经有心理准备的白荼，反应还是如往常那般淡然。

有廖谋壬的事情在前，幸祂说所的内容还没超过他的承受极限。

但白荼问出下一个问题时，仍旧小心翼翼：“那些人是......？”

幸祂明白白荼的担心，他有些麻木地回答道：“一般都是些离死不远的人。暂停生命活动的技术是中央部门研究成熟后下放的，十三个区域都有。一方面可以方便研究人员的实验，另一方面也可以稍微降低点死亡率。”

为了获取利益而假装施与恩惠，确实与终端上的陷阱一样。

白荼心里有数。

他想了想，又额外确认道：“这一次，区长和方博士还是不准备让我知道是吗？”

“这些事情不仅是你，就连柯罗都不知道。”幸祂像是脱力般，靠到一侧墙上，“区长的计划是尽可能瞒着你们。”

幸祂的话让白荼想起去年的研讨会。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幸祂的存在，参加研讨会的也只有方博士的团队。

区长决定让他带队之后，方博士特地带着整理好的研究资料到他的办公室讲解其最新的研究。

其中包含的专业名词和术语的量自是不必多说。

白荼费了很大的劲才算是了解了一下研究项目的整体逻辑。

那些暗含着血腥、暴力的词汇进入他耳朵的时候，他还没有半点概念。

对项目的概念也只有——晦涩、难懂。

毕竟研讨会的时候，白荼只负责调度和社交。

专业部分的内容还是由方博士全权负责。

另外十二个区域的大致分工皆是如此。

各区展示成果的时候也并非是在其他十二个区域面前，而是要到单独的空间里，先向新政府的中央部门展示解说。

为了保护各个区域的科研成果，中央部门会将单独空间内的全程录像进行片段删选，重新剪辑拼接之后，才会呈现到其他区域面前。

能在被其他区域知道的，一般只有研究项目的大致思路，以及最后的实验效果。

为的是方便十三个区域之间知道彼此科研方面的一些信息，更好的相互比肩，共同竞争。

白荼作为秘书，能理解自己被瞒着的原因。

但柯罗身居高位还被瞒着，这就让他想不通了。

他不禁问幸祂：“为什么连柯罗都要瞒着？”

“区长不是不想让你们知道，他只是不敢冒险在你们这个年龄段告诉你们真相。在他眼里，年轻人容易冲动。他连你都不能完全放心，更别提基因有问题的柯罗了。”

还真是......

白荼设想了下，若是没有幸祂和自己之前的一系列经历，那在自己突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恐怕是很难接受。

人还真是一种习惯承受痛苦的动物啊。

白荼在心里感慨道。

不过，他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完全解开。

“你也是害怕告诉我的吧。”白荼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继续瞒着我？”

若不是幸祂带自己去实验室，白荼确信对方能瞒得滴水不漏。

幸祂如释重负一般地看向白荼，郑重说道：“我想和你有进一步的发展，所以我必须要一点点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有关“创伤性联结的定论是错误”一事，他已经知道了。

在看到与白荼有发展希望的时候，他既有喜悦，同时也生出恐惧。

他也没预料到，十八岁之后，自己还会露出这幅模样来。

如履薄冰的日子他不是没经历过，但真的动了想得到白荼的念头后，他又害怕彻底失去对方。

他和白荼都不是普通人，两个人的坚守和所处环境，不允许他们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一起。

若是真的存在两人结成伴侣的未来，他们要过得也不可能是平凡的生活。

“若是真到了你接受不了的那一步，我才能真的死心。”看到白荼还能保持冷静，幸祂终于如释重负。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或许还是没有想清楚。”白荼提醒对方，“如今，我们都有自己想做的危险事情，又有什么未来可言呢？感觉什么的，其实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