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疏离

如今，两个各有艰难道路要走的人，又要如何并肩而行？

白荼有意识地松开对方的手，转身离开。

自己对幸祂的感觉已经不再重要。

之前和梁侧对话时，对方营造的语境全都是有关个人情绪的，导致他一叶障目。

若是放眼现在整个局势，自己若是真有这方面的感情又算的了什么呢？

幸祂看着白荼离开的背影，唇角弯起。

他只把对方在光影中的背影当做一幅可反复观赏的风景，并不带有任何情感色彩。

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他自信可以打破一切厄运，让那个他早就看中的人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在一起。

***

这一晚，方博士又开始失眠。

但这次他思考的并不完全是科研方面的事情，而是和白荼讲解研究项目的事情。

今年区长的要求还是和去年一样，只是让白荼大致了解一下研究成果。

但不同的是，今年的白荼有幸祂这个人形知识储备器陪同啊！

方博士躺在床上，是想睡都睡不着。

他不像区长，没有掌控幸祂的能力，平时还接受过对方的帮助。

一想到明天幸祂可能在白荼面前，把自己那些精心编织好的专业术语用大白话同步解释给白荼听。

他立马就呼吸不畅，得仰着头抚着胸给自己顺气。

于是，方博士只能通过终端，委婉地提醒区长，明天他给白荼介绍研究项目的时候，幸祂这个不定时炸弹很可能会在现场。

区长也明白方博士的意思，表示自己会提前处理幸祂的问题。

方博士这才能试着闭上眼睛。

事关幸祂和白荼，区长也不敢拖延。

在方博士给他发了消息之后，他就停下手里的公务给幸祂拨去语音通话。

通话那头，幸祂躺在床上的一侧，敷衍地回应区长的叮嘱，脑子想的是在研讨会期间要实施的计划。

白荼躺在另一侧，不再多关注幸祂。

制药厂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幸祂的身体也暂时恢复了健康。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或许等研讨会结束之后，他就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

白荼睡去之后，做了个前所未有的噩梦。

梦里所有的事物都朝他露出最阴暗的一面，向他示威，对他施压。

白荼会怕吗？

他当然不怕。

小时候父母给予他的教导虽然浅显，但发挥了深远的影响。

白荼遇到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解决问题。

在现实中遇到，就在现实中解决；在梦境中遇到，那就在梦境中解决。

白荼的意识在和梦境的纠缠中，被梦境拉得极深。

在他陡然惊醒时，第一反应就是侧头去看一旁的幸祂。

对方正面对着他侧睡，黑色部分的头发自然下垂，盖住那双容易迷惑旁人的双眼。

整体睡姿都还算健康，就是有一只伸出被子的手，看着有些凉。

白荼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探过去，分别试了试对方手和手臂的温度。

果然，和他感觉中的情况一样。

白荼轻轻叹口气，从自己上半身掀开一点被子，盖到幸祂那只手上。

反正他已经彻底清醒，再入睡也不容易，那还不如让自己身体温度降低点，好冷静冷静。

像昨晚那种复杂又玄幻的梦境他还从未经历过，当意识陷入其中的时候，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也正因如此，在醒来那一刻，他感受到的轻松也是无与伦比的。

这种新奇的体验不禁让白荼好奇起其原由。

他在终端上打开梁侧曾分享给自己的书籍，直接投影到面前，躺着翻看。

通过总体的目录寻找有关梦境的内容。

终端有一项强大的功能，就是存储。

新政府SODOM最开始推行终端的时候，额外强调了这一点。

无论用终端拍摄多少张高清照片，亦或是存储多少书籍影片，终端上的容量是一个人用一生都填不满的。

当时，新政府还特意开设了一个活动。

——如果有人能填满终端上的存储容量，那就可以向新政府提一个要求，且无条件限制。

据有效记载，至今都没有人向新政府兑现这一要求。

白荼看着那翻不到底的书籍目录，猜测梁侧可能是把有关这一科目的所有书籍都发给自己了。

这不禁让他好奇其另一个问题来......

白荼的头不自觉地倒向某人。

结果，正对上幸祂灼灼的视线。

“你的终端上存着所有人格擅长的专业内容？”知道答案的机会就在眼前，白荼想都没想就直接问出了口。

自己都违反规定，拥有其他专业高级知识内容，也不在乎多违反一条差不多的规定。

更何况自己违法的规定再多，还能有幸祂多吗？

白荼心安理得地等着答案。

幸祂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承认了。

“那你终端的容量满了吗？”白荼接着问道。

这个问题其实很无聊，白荼随便推断一二也能知道，但有标准答案在自己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想核对一下。

“没有。”幸祂回答道。

白荼的视线回到投影上，嘴里嘀咕道：“果然是这样......”

幸祂单手撑起脑袋，把被子盖回白荼身上后，发问：“你问这个干嘛？”

相比起白荼之前那些尖锐无比的问题，眼下这个貌似有点小儿科的意味。

这也让幸祂有点好奇。

“新政府刚推出终端那会儿，有过一个广告悬赏，你不知道吗？”白荼继续翻着投影上的目录。

“什么悬赏？”

很显然，幸祂并不知道。

于是，白荼一边翻着目录，一边简略地和幸祂说了说。

最后，白荼不禁感概：“你一个人相当于三十多个人，这样都填不满终端的极限。看来，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没听见边上的幸祂出声，白荼往旁边瞄了眼。

幸祂眼睛虽然正看着他，但状态明显是在思考。

“想到什么了？”白荼随意一问。

幸祂却答：“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这回答后隐藏的真相明显不简单。

白荼也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就试出一个秘密。

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思想幸祂的事情。

只要是不提正事，白荼和幸祂的对话就平和很多。

甚至有点多年好友的意思。

就是那种长时间待在一起，哪怕分别做着不同的事情、不时刻进行交流，也能各自惬意的那种。

每当午餐和晚餐的时间点，白荼就会主动去热饭菜，提醒幸祂吃饭。

三天的时间里，白荼调出往年有关研讨会的详细记录，重新制定这一次的计划。

在对待幸祂方面，他也依旧尽职尽责地充当一个保姆的角色。

但也仅限保姆。

无论幸祂提起什么话题，他都尽量用客观事实回答。

幸祂的所有试探也都避开强硬的手段，几乎达不到与白荼更进一步的目的。

两个人都像是故意客客气气的，避开所有敏感话题。

只有谈到研讨会的时候，才像是拿出了真心，聊得详细又深入。

在方博士第一天拿着资料来找白荼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

不是他的情商有多高，而是两人的改变都太大了。

其中幸祂的改变可谓是天翻地覆——

正式开始前，白荼特意准备了茶水。

方博士点点头，刚把茶杯拿到嘴边，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句“谢谢”。

方博士刚喝进嘴的一口水，被原封不动地送回到杯子里。

方博士甚至左右看了看白荼和幸祂的位置，生怕是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

在确认了准备茶水的是白荼，说谢谢的是幸祂之后。

坐在两人中间的方博士感觉世界玄幻了。

幸祂居然会把谢谢这种正能量的词用在讽刺别人以外的地方？

他有些不可置信。

自然而然的，方博士就怀疑起幸祂这具身体是换了人格。

为此，他还悄悄向白荼询问现在控制身体的是谁，这样自己也能避开些忌讳。

在白荼那里得到不可思议的答案之后，方博士看向幸祂的眼神堪称凌乱。

难不成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方博士那逐渐偏离主题的思绪，在幸祂一个鄙夷的眼神之后，又落回正轨。

这眼神，是幸祂没错，是他没错......

方博士安抚着自己乱跳的小心脏。

他不是怕幸祂转换人格，他是怕对方转换出攻击力不弱、还与自己不对付的那个人格。

哪怕只有不到三十几分之一的概率，方博士也不敢轻易放松紧惕。

因为状况的不对劲，方博士迅速交接完自己的部分，就迅速告辞离开。

就连白荼都没来得及把自己没理解的部分问问清楚。

面对身边唯一一位正含笑看着自己的专业人士。

白荼知道，幸祂的目的又达到了。

在知道一部分“内幕”的情况下，白荼也不准备单独去找方博士。

他直接问幸祂：“研究不是要具体的试验成果嘛，这次他怎么没提？”

难不成是急着走，没来得及说？

白荼玩笑般在自己心里补了句，没当真。

比起无心之失，他更相信这是有意为之。

不过，就凭研究项目的目的，就足以让人震慑。

——用人工化的方式，向大脑“灌输”知识。

这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