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伏笔

幸祂的眉眼扬着高傲的弧度，异色的瞳孔和半黑半白的发色让他周身的气质更加有别于常人。

相比较之下，白荼就显得格外普通平凡。

其身上所有优秀的特质全被收拢于低调的行事风格之中，这也让他的生活一直安宁祥和。

“我想陪我爸妈一会儿，你要一起吗？”白荼邀请道。

“明知故问。”幸祂一副得意之色，好像是他什么计谋又得逞了。

白荼席地而坐，仰头看着自己的父母。

“廖谋壬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这种保存尸体的溶液，既没有溶解我父母的衣物，还让他们保持着生前的样子，就连溶液的清晰度还那么好。”说起这个，白荼倒是想感谢一下廖谋壬。

“是实验室的人流出去的。”对此幸祂心里有数，“实验室里有人和十三区最大的制药厂走得很近。”

“你现在还沉着气，是准备做些什么吗？”白荼顺口接了这么一句。

至于幸祂会不会回答，他也不怎么在意。

“只是想看看那些人还能不能贡献点其他线索。”事关白荼父母，幸祂也就没瞒着。

“所以，你才不想让我回区长身边？”

幸祂的话与其之前的态度呼应上。

幸祂：“区长身上很可能有最关键的线索，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一边是可能存在的线索，一边是显而易见的关键性线索。

傻子都知道要先避开最危险的关键性线索，可聪明的白荼偏要在这方面犯傻。

聪明人犯傻，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白荼口气里带上点幸灾乐祸。

只有幸祂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淡泊如水的他才翻涌出一些别样的情绪。

“说实话，我有些后悔把你扯进来了。”幸祂莫名其妙地换了话题，“就算没有你，柯罗也不会放弃追查你父母死因的真相。”

幸祂看向身边的白荼，严肃道：“这样一来，你不仅能继续安安全全的，说不定到最后柯罗会有一死或者重伤，这样还能少一个阻止我追求你的人。”

白荼听了这打算，半晌哑口无言。

“你觉得这个计划怎么样？”幸祂还主动询问白荼的看法。

“听上去确实很合理，但是——”白荼转折道，“你理解错了我和柯罗的关系。”

“嗯？”幸祂用一个字表达了自己虚心请教的态度。

“我和柯罗是互相尊重的家人。”知道幸祂不懂，白荼细心地解释，“健康的亲人关系就是只负责自己的责任和义务，绝不互相干涉其他家庭成员的决定。”

“那爱人和伴侣呢？”幸祂积极提问。

“在我的观念里也是一样的。双方要互相体谅尊重，共同进退。”

幸祂不理解地反问：“那和家人有什么区别？”

“家人是没法选择的，但是伴侣是相互选择的。”白荼看着对方说道。

说完又有一种“自己明明是旁人，却在插手对方事情”的感觉，白荼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继续看自己的父母。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柯罗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幸祂很快就举一反三。

白荼纠正：“我的意思是，你们对我该尽的责任和义务都完成了，不管我如何选择，我自己都会承担相应的后果。”

白荼并不知道幸祂长久以来计划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但自己想做的只是为父母复仇。

这对幸祂来说，就是一趟没必要蹚的浑水。

不仅危险，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对方本身的计划。

最理智的方案就是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自谋划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果遇到可以相互合作的机会，那就合作。如果到了需要敌对的境地，那就拔刀相向，胜者为王。

只是现在，他们好像是被千丝万缕的关系绑在了一起，分开不得。

两人静默半晌，幸祂忽然说道：“其实多重人格障碍在治疗之下是可以被治愈的。”

白荼听不出对方的心思，特意转头去看。

只听幸祂继续道：“若是主人格不需要我们了，那我们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最多就只能留下点被观察记录的资料。”

幸祂口吻飘忽不定，真有点像他所说那般。

“艾什一直都没出现，应该代表着他非常需要你们吧。”白荼这句话出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理性分析还是安慰对方。

“他一直都在身体里休养，说不定哪天就能成长为能彻底接管身体的人格。”幸祂说着话，全程都没看白荼一眼。

“不是、也有副人格消灭主人格的案例吗？”白荼语速有些凌乱。

他不安地挪了挪身体，转向对方。

并说服自己，自己不过是想向此种类型的稀有病患求证一下。

幸祂说道：“看来梁侧给你的资料，你看了不少啊。”

他猜得没错，白荼休息时候总习惯性地看些东西，只不过所看内容从杂学变成了心理学专业。

“我一般都是自己找资料看，时不时就会绕一点弯路。梁侧毕竟是专业的，我直接看他发给我的东西，效率更快。”白荼脑子一转，理由就脱口而出。

“你看到资料没错，呗过主人格被副人格消除的案列只占小部分。”幸祂提醒道。

“那大部分情况不都是很难完全治愈的吗？”虽然资料上确实是这么说，但白荼依然想得到对方的肯定。

幸祂闻言，笑了：“我这具身体的自愈能力一直都在加强，指不定哪天，艾什的病就都好了。”

“那你的计划要怎么办？”白荼急忙问道。

“若是在那之前我没做完我想做的事情，就只能算我倒霉了。”

不知怎么的，白荼感觉对方张扬的神情中带了点苦笑的意味。

“你......没有感觉有哪里不舒服的了？”白荼有些迟疑地问道。

幸祂这才转过头来，对着白荼叹息道：“是啊，从来没有那么轻松过。”

“艾什不是在你身体里吗？你不能和他谈谈吗？”白荼攥紧拳头，心跳有些漏拍。

“紧张我？”幸祂温柔地看着白荼。

“你的存在关乎到很多的事情。不仅是我的，还有......”

“我知道。但所有的安排我都早已做好了。”

幸祂云淡风轻地打断完白荼，说起那些安排——

“我和组织里的人说过，我们之中随时可能会有人牺牲，也包括我这个副人格。”

“柯罗是组织的二把手，如果我不在了，一切都会移交到他手上。”

“柯罗会用组织的力量继续帮助你完成你想做的事情。我消失，对你来说或许只有好的影响。”

“艾什就算重新拿回自己的身体，也不过是个没什么专长的人。单凭这具身体特殊的样子，他坐不到什么关键的职位，自然也就影响不了什么局势。最大的可能还是留在这里，供实验室那帮人研究。”

“SODOM那边我也有打招呼，如果我长期不联系它，那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了，她也没必要来找我。”

白荼怔愣地听完所有的一切。

他没想到幸祂已经想得如此全面。

幸祂：“我现在和你说这些，也是以防万一。可能我永远都不会消失，也可能下一秒就消失。”

两人对视过漫长的一秒。

白荼只觉心中一哽，这才想起用自己的鼻子呼吸。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如果我不在，你就不要接触艾什。你还记得资料上形容他的词汇吗？”幸祂所说的内容很细节。

看对方认真的样子，白荼想岔开话题都不行。

“我记得的。”

胆小又怕死，懦弱又狂躁。

白荼还亲眼见过艾什发疯的样子。

哪怕是没上过专业心理学课程的人，也能看出这人精神状态有问题。

“等我一消失，这具身体所拥有的权限也会被暂时封锁。艾什虽然是区长真正的儿子，但区长不会放任他胡来。他若是威胁你，你也不用有所顾忌。”

幸祂大段大段的嘱咐，听得白荼有些疑惑。

“艾什和我完全没有瓜葛，为什么要威胁我？”

幸祂又笑得意味深长起来。

白荼瞬间就懂了。

这该死的联想习惯。

幸祂还是决定把话都和对方说开：“不管是什么人格，我们体内都留着同一种血液。就算没有对你一见钟情，在长久的相处中也有很大概率喜欢上你。”

“这是某种玄学的逻辑吗？”白荼觉得幸祂的说法一点都不科学。

“梁侧从一开始就对你示好，还有阿汤也是，阿墨虽然什么都没说，但......”

白荼连忙打手势让对方停下。

这场景太像女生细数对象犯错时的场景了。

放在他们两个纯男性身上，太过尴尬。

“总之，有时间就多想想我说过的话。”幸祂说完，便站起身独自离开。

白荼没再去看对方，只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