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责任

今天，区长干脆就没有离开自己的庄园。

就连通知都下得很临时，就怕监察者有所准备。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不用出门而有所懈怠。

照常起床，照常办公。

但他常年承受巨大压力的身体却先一步投了降。

如今，人类已经尽可能地掌控了可以影响身体健康的因素。但总有一些是无法掌控的，像是心理。

因为忌惮幸祂，区长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用过幸祂制作出来的药剂。

即便他知道幸祂的专业能力极强，也不敢拿自己的命赌上分毫。

他可以掌控艾什，却掌控不了他的副人格。

以至于他现在身体只能使用最常规的方法来保养。

常规就意味着见效慢、效果差。

白荼一进入花房，就偶然撞见区长扶着桌子站不直的状态。

“区长。”白荼先出了声，才靠近把人扶到沙发椅上坐下。

区长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监察者那边我派人盯着了，我在的话，他们的行动就会更加隐秘，反而不利于信息收集。”白荼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也是。”区长身体接触到沙发椅的时候，不自觉要放松下来。

但白荼却见区长很快又紧绷起身体。

“您的身体......”白荼也是第一次直观地看到区长的身体情况。

虽然对方总是说自己年纪大了，但身体方面从没表现出脆弱。

如果不是之前是在强撑，那就只能是监察者和体质增强剂的问题严重打压到了区长。

“这位子太耗人了。”区长苦笑摇头，“以往这职位上的人，无一不是比那些研究员早退休几十年。”

研究员一般都是140岁左右就开始被刻意观察。

一发现对方身上有丝毫力不从心的地方，就得从一线退下。

对于一区之长的位置来说，只会更加严苛。

“需要我去幸祂那边拿药吗？”白荼也明白区长为什么在柯罗不在的时候，也要走一步险棋了。

“不用去他那里。”区长默了默说道，“......去计离那边拿。”

计离？

白荼脑海中出现每餐中那成堆的药剂。

这是怕幸祂给的药有问题？

考虑到区长和幸祂之间实际的关系，白荼也没疑惑太久。

他简单地给区长倒好水，盖上薄毯，便道：“我现在就去，您好好休息。”

区长对白荼的一举一动都一如既往地满意。

只要想到幸祂那个要白荼命的要求，他的眉头总忍不住一皱。

有一个可能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

——幸祂不是真的喜欢白荼，而是不喜欢自己身边有白荼这样一个得力的秘书。

他谎称喜欢白荼就是想把人从自己身边挖走，现在目的达不成，就想着干脆要了白荼的命。

白荼一死，柯罗便会跟着失控，那时候他就直接少了两大助力！

区长仰头枕在靠背上，手臂似是无力地垂向扶手外侧，指尖一下下拂过一株长势极好的花。

有些身上的特质可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潜伏起来，但绝不会消失。

比如狠绝。

区长猛地收紧五指，那朵开得极好的花便与根茎断裂，被揉捏成稀碎的样子。

他收回手，将带有植物汁水的手心凑到鼻尖，细细嗅闻，耗尽其最后一点用处，也算是让那朵花死得其所。

......

计离一得到门卫的消息，就在住处的门口等着。

看到没过几天就去而复返的白荼，她还是心情愉悦的。

尽管她知道对方没那么快来接自己离开。

她笑眯眯地看着那个气质斯文的少年走近，等对方开口。

“区长想要您的日常药品。”白荼直言道。

一听这个，计离更开心了。

“谁说祸害遗千年的，他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啊。”计离哈哈笑了几声，就让几个守着自己住处的警卫去拿东西。

药剂很快被统一放在一个密封好的袋子中，被带到白荼面前。

密封的包装和贴条，是非常严谨的作风。

这也免去了白荼很多事情。

“有什么特殊的保存条件吗？”白荼以防万一问道。

“他如果很快就使用的话，就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最多让他小心一点......别手抖摔碎了？”计离心情好到开了个玩笑。

周围几个警卫都有些愕然。

能调侃区长的人，十三区恐怕也只剩年纪超过平均寿命二十多年的计离了。

但有资格调侃和真把调侃说出口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白荼在旁人面前不好接腔，只能郑重告辞离开，“这次麻烦您了，保重身体。”

计离站在最前面，用满含慈爱和忧伤的眼神送别白荼。

她也说不上是不是后悔了，她只是希望这个孩子一直安好。

至于她自己未来会如何......并不重要。

白荼顺利带回药剂在区长的预料之内。

计离不会为难那两个人的孩子，即便白荼是为了他这个区长而去。

“辛苦了。”区长用擦净的手接过白荼递过来的药，“你都已经够忙的了，还让你做这些。”

白荼镜片后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被沙发椅托着的老者，“您是十三区的区长，您的健康关乎着整个十三区。”

这是他的真心话。

区长也因为这句话抬了头。

少年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克制，真是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变过。

区长难得感到无比欣慰，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很快......很快就会结束了。”

白荼忍不住向区长请教：“若是事实证明一个决定错了，那该怎么办？”

区长以为白荼在为一个不算大的决定纠结，于是答道：“决定是否错误取决于环境，两者是相互衬托的。你可以反思自己的决定，也可以去改变整个环境，让你做的决定变成正确的。最重要的是看你是否后悔做了那个决定。”

“我明白了......”

我明白你永远不会回头了......

白荼收回目光，“我先回去处理文件了，下午会按时向您汇报。”

区长感到了白荼的疏离，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看着对方转身、迈步、离开。

可能是老了，他竟然有些眷恋那些关心他身体健康的话语。

他的儿子艾什是个平庸的人，在情绪方面一直是个无底洞一般的索取者。

至于艾什的副人格全都是群“妖魔鬼怪”，与他也产生不了什么情感连接。

更别提柯罗是个眼里只看得到白荼的感情淡漠者了。

只有白荼是例外。

他不仅尽到了一个秘书的职责，甚至尽到了一个小辈、一个儿子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