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刺

“不，是你们已经陷入麻烦里了。”

白荼那黑色半框眼镜后眸色在说话间慢慢变得深不可测，像是下一秒就能将人拉进来溺毙。

“尽管新政府SODOM已经用科学手段稳住了出生率的问题，可现在依旧处于全球人口危机中。被公认是最安全的十三区里死亡率突然上升，无力阻止这一切的警方注定会最先成为群众口诛笔伐的对象。”

白荼手腕一用劲儿，两指突然一松。

照片旋转着脱离掌控，堪堪绕过警员的脸侧，落地后才得以归于平静。

警员的视线不自觉地追着照片而去。

他听见白荼用最平静的嗓音说着最残酷的话：“但这件事情若是不能彻底解决，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将不得善终......当然也包括我。”

十三区的管理一旦崩盘，哪怕是一向专注于科技研究的新政府中央部门也一定会出手处理。

到时候是费力地在十三区重新洗牌，还是分割十三区然后让周围的区将其吞并......

警员从白荼说话的节奏里猛然惊醒，快速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其余卷宗，狠狠摔到白荼面前。

他随意拆开一份，袋子一倒就有数十张照片如水流般铺展在桌上。

“你需要解释的事情远不止那一起案件，还有这么多呢！为什么每一起案件发生时，你都碰巧在案发现场附近！”警员将空了的文件袋随意扔在地上，脾气在终端的警告声中更加暴躁，“短短三个月内就牵扯上六起死亡案件的秘书，我倒想看看区长会不会保你！”

审讯警员的话终于让白荼有了些不一样的反应，可惜收效甚微。

白荼一挑眉梢，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被弄得凌乱不堪的桌面。

被害人尸体、血迹分布、现场证物、嫌疑人......

白荼将所有照片分门别类规整好后，将自己那张明显是从监控录像中截取的照片拿近，仔细观瞧，不去理会已经没什么耐心可言的审讯警员。

“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了吗？”这不是审讯警员一人想知道的，而是所有知道案情迫在眉睫的参与者都想知道的问题。

——一个身心健康、级别不低、万事不缺、还深受区长看好的年轻人，为什么每次都能“碰巧”在案发时间内出现在案发地附近？！

“......我不知道。”

可白荼给的答案偏偏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

这苍白无力的回答让白荼身上有了些穷途末路的味道。

审讯警员趁热打铁：“那么多人命就在你面前，你一句轻飘飘的不知道就能解释过去？！”

白荼沉默半晌，突然嗤笑一声。

警员不满道：“你笑什么！”

不光是面对白荼的审讯警员，连同监控器后正在看着这一幕的警员们都有些心绪不宁。

双面镜后的柯罗更是皱紧了眉头。

白荼不急不缓地解释起自己发笑的缘由：“距离第一起案件发生已经三个多月了，犯案者连一点直接线索都没给你们留下，可见其心性和能力。然后你们是怎么做的呢？追着一个间接线索指向的区长秘书不放。你们是觉得这犯案者会慷慨地给你们留上这么一条一查就会发现极具针对性的间接线索吗？”

白荼推了推眼镜，总结道：“实权在握的警方和背后有区长做靠山的秘书僵持，不仅能把十三区的管理层搅乱，自己还能逍遥自在。看来......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了结。”

这回换审讯的警员不说话了。

白荼字字句句直插他们警方的心窝，丝毫没有留情，但他的神情没有一丝倨傲，仿佛之前那个笑也不过是幻觉。

白荼伸出手，在一桌血淋淋的照片中拿起属于自己的一次性杯子，喝水。

审讯警员惊讶于不从事刑警工作的白荼能面对这么一堆照片还能喝得下去水，可他仔细一看对方脸色，竟是感觉比自己的还要难看上几分。

警员软了点语气再度开口：“如果罪犯特意留了这条线索，那证明TA和你有关系。你什么都不说的话，警方是不可能让你全身而退的。”

面对空有一腔热血却无法顾全大局的警员，白荼反问：“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是区长每天吩咐我做了哪些事情还是让我传达了哪些话？是我见了哪些管理高层还是我看见哪些高层相互会过面？”

审讯警员：“......”

白荼：“你们占用的两个半小时外加半小时的路程，是我这个星期除了睡觉之外全部的私人时间了，继续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们申请到更高的审问权限，那么我们才有接着谈话的必要。”

见状，双面镜后的柯罗对身旁跟着的小警员说：“让我们的人出来吧。”

警员出去后不久，柯罗的终端就接到了一个虚拟号码拨过来的电话，那是政府高层为了不泄露自己联系方式才有的特权。

柯罗接起，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流起来。

***

审讯室里。

警员被下令离开后就只剩了白荼一人。

他重新阅览起警员拿出来的那六份档案袋。

其实这些文件他早就在新政府SODOM的资料系统内详细看过一遍了。

由于其严重程度，白荼不得不归纳总结好之后立即汇报给区长作单独处理。

那时候的资料里还没有嫌疑人的照片......也可能是警方故意没放。

总之，区长重视起了这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性的死亡案件，并让白荼时时留意案件过程，之后方便随时汇报。

三个多月来，白荼每天都会申请进如警方单独的系统查看案件进程。

可惜，除了一例例接连出现的新案件和毫无指向性的现场线索之外，白荼基本没什么新进展可以汇报给区长的。

“案件进展缓慢”这个事实像是十三区喉管上的一根刺，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知道危险就在眼前。但在没有发现关键性苗头的时候，所有人又不敢轻举妄动。

既是怕刺拔出后的呼吸困难，更怕刺又会瞄准更致命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