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初次见面

“既然那么在意，应该跟紧我才对啊。”

白荼被声音唤回神时，方博士已经站在不远处打开的电梯门口等他。

白荼快走几步，小声道歉：“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方博士大大咧咧道：“没事，我不做实验的时候也和废人没什么区别。这点我们还是很像的嘛。”

白荼无奈：这理解能力和自理能力一样，有待提高啊。

短短一层，电梯很快就到。

若说这一层与方博士那一层有什么不同，白荼只能说光线强度不一样。但仅这一点不同，两层给人的观感就产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白荼甚至怀疑这有所差别的感受中是不是还存在着他所没能察觉到的东西。

两人走出电梯，方博士还是在前面带路。

白荼将视线放低，免得自己被光影的交错迷了眼睛。

“你们到了啊。”区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方博士之前还放荡不羁的表情严肃下来，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区长勉强苦笑：“现在和最差的情况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着，两人一同望向一个由纯玻璃围成的空间。

落后几步的白荼在两人身后站定，往同一方向看去，不由全身一僵——

一位穿着约束衣的人隐隐蜷缩在一张沙发椅中，只伸出一只哆嗦着的手在摆弄着桌上的什么东西。

其间接性抽搐的肢体和身上约束衣的穿着，无疑说明了那人有着精神方面的问题。

高高立着的衣领遮住了下半个脑袋，更显病态。

但白荼惊讶的不是方博士口中的珍贵之人是一名精神病人，而是那标志性的黑白发色！

即便是他没亲眼见到对方的脸，可那发色不是幸祂又能是谁！！

【主人，您心率增长过快，由于未检测到您运动的状态，请注意！】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又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白荼，里面那人是我从来没和你提过的儿子。”

白荼僵硬地转移视线，对上区长和蔼的面庞。

区长没怀疑白荼的反应，反而安慰般解释道：“他存在的本身牵扯了太多医学方面的机密，目前见过他的没几个人。如果单从我个人角度上来说，我是没想过要瞒你的。”

白荼控制着身体各处的妄动，无所适从。

静默了半晌，他才问出一句话：“现在......是什么情况？”

区长和方博士都沉默下来，不知如何开口。

忽然，正对面的玻璃发出“砰砰砰”巨响，三人皆是一震。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我的头好痛啊！！！我说过了要安静！安静！！！”一双布满血色的眼睛几近贴上玻璃，眼珠子机械般地跳转于三人之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想待在这里！！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疯狂和痛苦在他身上如有实体，呼之欲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倒是让白荼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昨晚出现在自己住所的幸祂了。

区长和方博士面色沉了又沉，都没接话。

那人又似乎是又被自己的嘶吼声吵到，承受不住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但这次他学乖了，强忍着没再发出声音。

暴起的青筋和脖子处浮现的汗珠，无一不透露着这人的脆弱。

白荼恍然意识到是自己之前说话声音忘记压低了。

这下，区长和方博士都不用费心思考要如何解释现在的情况了。

“他现在精神状态非常糟糕，我和区长实在不放心让他独自在这一层呆着。商量下来，我们都觉得你是最适合照顾他的人选。”方博士凑到白荼耳边说道。

白荼下意识看向区长，对方朝他点了点头。

荒诞感瞬间席卷白荼全身。

照顾这么一个极具危险性的人？开什么玩笑。

但心思电转之后，白荼开口却是：“我会尽全力的。”

他随时都能告诉区长自己被绑架那晚的事情，但他更想看看幸祂到底在搞什么鬼。

方博士见白荼答应下来，神情放松不少。

他立马拉着白荼到了一个新的房间。

面对一房间的纸质文件，旁人会惊叹或者头疼，但习以为常的白荼却不会。

方博士：“这里就是有关他的一切，除了不能对任何人泄露之外，你可以随意翻阅。”

随后跟来的区长郑重其事地搭上白荼的肩道：“今后，就要辛苦你照看他了。”

“那我具体要做些什么呢？”白荼问。

区长似有千言万语，但希冀过后只有落寞的一句：“确保他一直活着......”

这一声似哀求，又似祈愿。

白荼点头答应。

区长的眼神隐在灰暗里，补充道：“这里的生活用品都是一次性的，库存有很多。你和他的东西必须分开摆放，包括在这里生活时产生的垃圾。每天都会有机器人过来送食物和打扫。”

“我明白了。”白荼将自己满腹的疑问压下，他现在倒是希望区长和方博士能早点走。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

“那我们就——”

方博士和区长对视一眼，统一了想法。

门外却意外响起电梯的动静。

区长和方博士是最早跑出去看情况的，一向反应迅速的白荼在两人的对比下，反倒是慢了半拍。

“白荼！白荼！！”

白荼还没走到房间外就听见柯罗的声音。

只是这音量......不妙。

白荼出门转过一个弯，最先做的就是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立刻看向走道旁那间幸祂所待的屋子。

他担心的场景没出现。

奇怪......没动静？

柯罗盯着白荼，完全不顾离自己最近的区长和方博士。

他越过两人，目标明确地拉住白荼的手，把人往电梯方向带。

区长和方博士面对脸色难看的柯罗都在心里打起腹稿。

就在柯罗拉着白荼路过幸祂所在房间时，里面响起了一道意外冷静的嗓音：“我记得这地方不欢迎你。”

白荼和柯罗同时扭头，看见拥有两种发色、两幅面孔的人屈着腿，以一种极其懒散的样子坐在离他们仅有一玻璃之隔的位置上，手里还玩着一个魔方。

柯罗一拳砸到玻璃上，以示威压，“如果你已经废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那你不如直接自杀，然后把遗体贡献出来做实验，这样还算有点价值。”

此时，椅子上的人除了依旧颓败的样子之外，已经没了之前颓唐的神色。他手上的动作和嘴角带着的笑意在柯罗的讽刺下也没有半分收敛。

他玩味地开口：“到了8岁都没有父母的人，叫嚣起来的声音还真是难听。”

说完，他一瞥柯罗边上的白荼：“怎么，不舍得对你恩重如山的养父母的儿子来伺候我？”

那眉宇间独一份的悠然自得让白荼确信这人就是昨晚的幸祂。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柯罗不仅和这人认识，居然还是旧相识。

新政府SODOM规定，新出生的孩子在一年内就会被分配完毕。由于孩子是稀缺品，一个家庭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孩子。在称呼上，也就不会出现四个多世纪前才有的“养父母”。

但一直无人领养的柯罗就成了例外。

能知道柯罗没有父母，说明关系“匪浅”。

区长和方博士原本就知道这两人不对付，想插话圆场又找不到时机。

最后，还是柯罗想进房间直接动手，两人将其拦住，这才算真正参与到其中。

区长：“柯罗，别胡来！”

方博士：“他都病成这样，不知道还剩多少日子了。现在也只有白......白才是最合适照顾他的人选！”

柯罗攥拳忍下一口气，但在立场的问题上仍旧不妥协：“白荼不能和他待在一起！”

在场地位最高的区长没有回视柯罗那带着怒意的灼热目光。

方博士：“他自己已经答应留下来了。”

柯罗冷了视线，一转身体，在区长和方博士的控制下轻松脱身，回到白荼的身边。

“跟我走，这里太危险了。”柯罗已经抓住白荼的胳膊，就等对方的应允。

一直观察着局势和动向的白荼拍拍柯罗绷紧的手背，用稳定而又让人信服的口吻说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我也有留在这里的理由。”

他必须要知道幸祂这人是怎么回事。

柯罗没有随即松开手，只是和白荼对视着。

很久很久，久到像是时间被暂停，白荼依旧稳定而又从容。

柯罗难看：“你决定好了？”

白荼：“对。”

柯罗自知无法改变局面，咬牙嘱咐白荼：“有事要在第一时间联系我，还有，尽量离这人远一点。”他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玻璃后那张全程看戏的脸。

白荼点头保证：“我会注意安全的。”

想说的话说完，柯罗先是扭头瞪了幸祂一眼，转身后直接无视了两个大人物，走了。

再待下去，他怕是要疯。

方博士无奈：“他不是一直在部队训练嘛，怎么还改不了小时候的脾气？”

区长扯开话题，安抚白荼：“回头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你别担心。”

白荼隐晦道：“柯罗是我的意定监护人，他这么做只是担心我，没有其他意思。”他实在不想柯罗因此惹上麻烦。

区长：“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柯罗和你都算是我半个儿子，我都明白。”

听到区长这么说，白荼也算是放心了。

方博士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烟，揉着刚才和柯罗肢体碰撞时扭到的肌肉，表情痛苦，“事情既然这么定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不然我感觉自己真的要猝死了。”

“我和你一起。”说着，区长和方博士一起向电梯走去。

白荼刚目送着两人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他们都走了，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