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挤

蓝色的药剂入手，一片冰凉。

白荼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单膝跪在床上，紧抵着幸祂的腰侧。

“在哪里注射？”白荼俯着身子，眼神在幸祂身上逡巡。

幸祂手指一点，准确按在自己脖子上的一处筋脉。

药剂自带注射装置和消毒配置。

白荼拧开尾端的盖子，替幸祂消毒完毕后，取掉另一侧的封口，一把按住幸祂的侧脸，拉下对方的衣领。

走向鲜明的线条在白荼的目光下一点点显露出来，肌肉和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静静潜伏。

白荼下手时，没有任何温柔可言，一如昨晚幸祂对待他那样。

全过程，幸祂只是低低地笑，疼得厉害了也丝毫没有生气的表现。

一管药剂全部空，白荼收手，幸祂才喟叹着开口：“好痛啊......”

白荼完全没理会他的话，直接收回自己的腿，在床边站直身体。

“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去找点东西吃。”这还没过多久，白荼就又听到了终端的进食提醒。

如果终端检测不到他血糖上升，那这种提醒只会不断增加其恼人的程度来达到目的。

幸祂舒舒服服地躺着，好整以暇地问：“你是真饿了，还是只是因为终端的提示？”

白荼：“......”

幸祂见对方不答话，直接侧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白荼眼神跟着过去，还没看清幸祂拿出的东西是什么就扫到对方那一惯懒散不羁的眼神。

只不过这次的又带了点戏谑。

......不好！

白荼被突如其来的巨力拉了个趔趄，眼镜滑落一截，身体直直向幸祂扑去。

为了避免自己将幸祂压成下午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白荼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躲避的动作上。

结果确实如他所愿，但两人那糟糕的重叠姿势仍是让白荼眉头紧锁。

“你干......”白荼质问的话还没完整说出口，就看到幸祂貌似用手里拿着的东西获取到了自己终端的权限。

对方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他的终端上操作着！

“你......！”

就连合法伴侣都不能拥有的权限，就这么轻易地......被破解了？

在白荼愣神之际，幸祂一个翻身，两人位置反转。

幸祂将白荼的眼镜推回原位，安慰道：“别动，我只是想帮你个忙，把那提示音关掉。”

他将白荼仍想乱动的左手拉到两人之间，让白荼能清楚看到自己的操作。

“你想做什么可以用说的，直接动手是什么意思？”白荼在推与不推对方的抉择中摇摆不定。

幸祂：“我的话，你会信吗？”

“可你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白荼一字一句地提醒。

幸祂不屑一笑，依旧我行我素地调整着手中的终端：“你说的规定，是指那个不是人的东西所制定的东西吗？”

白荼语塞。

“这事反正是我强迫你的，你不用有什么压力，就算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你也可以把罪责推到我身上。”幸祂在白荼的终端上操作完，直接侧身一倒，躺在了愣神的白荼身侧。

视线中失去幸祂的白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没说话。

幸祂闭着眼，又成了虚弱的模样，声音也小了下去，“这一片都是生活区，吃的用的都在附近，你自己去找找吧。”

回过神来的白荼迅速直起身子，扭头看了眼似乎已经睡着的幸祂，手脚有些不自然地下了床。

......

和幸祂亲密接触过的白荼就算是离开了房间，也没能立马回复正常。

他脑子里全是幸祂近距离的脸，能联想到的也全是昨晚与幸祂接触的片段——

【没想到近视度数不低，眼力却那么好。】

【我叫幸祂，正如你所看出来的那样，是个罕见的嵌合体。】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对舌头那么软的可爱生物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放心，有关你舌头触感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终端没有提示，但白荼还是察觉到了心脏跳动的频率在加快。

他扶着墙停下，试着用第三方视角来判断自己现在的状态。

这种感觉是......创伤性联结？

可这种基本发生在相处过一定时间的情侣之间的事情怎么......？！

所谓的创伤性联结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类似，都是受虐者对施虐者的依恋，只不过是呈周期性发作。

白荼清晰地记得这个心理学的知识点曾经出现在恋爱相关课堂中——有些念念不忘并非是爱情，而是你的大脑在提醒你要规避风险。

新政府SODOM为了减少犯罪率，为青少年安排最多的就是心理方面的课程，不管是生理健康或是心理健康都同样重视。

纵然是对自己的这一判断有些疑惑，但白荼心里还是将幸祂对自己的危险等级提到了最高。

***

整个基地中只有一小片区域稍带着点厨房的模样，边上就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成品的食物都放在了冰箱的冷藏室，分量仅够两人眼下这一顿的，只要用专门的机器热一下就能吃。

至于冷冻室嘛，放着一袋袋看不清是什么的白色东西。

白荼确认过终端不再响起提示音后才开始用餐。

他的肢体无意识地帮助着它们的主人进食，可它们主人的心思完全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白荼看着寂静的终端陷入沉思。

他一向自诩看人透彻、做事无愧，从来不曾想到自己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且无计可施。

忽然，柯罗的消息出现在终端上——【你还好吗？他有没有为难你？】

白荼暂时不想把柯罗牵扯进他与幸祂的相互试探中，安抚地回道：【你今天不是看到他的状态了嘛，不管怎么看，他都没办法欺负到我吧。】

柯罗：【我会尽快想办法让你离开那里的，你要保护好自己。】

看到柯罗这样的用词，白荼不免心生疑虑。

区长和方博士这两位决定好的事情，柯罗还能有办法？

白荼不放心，还是嘱咐着回复：【别做危险的事情。】

柯罗没有再回复，白荼收拾完餐桌之后，拿着仅剩的一碗白粥准备去照顾幸祂。

正常的配餐上被标明了白荼的名字，而那仅剩的白粥上却没做任何标记。

不过白荼也能想明白其中缘由。

谁知道幸祂什么时候转换人格，要是因为名字标错而惹了幸祂身体里某一位人格，反而是得不偿失，反正标明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就行了。

......

白荼踏进那透明房间的时候，幸祂仍旧是闭着眼。

白荼权衡了一下，便将手上的粥放在轻轻放到了靠近门边的桌子上。

等他再次看向床上的人时，却有些愕然地与对方撞上视线。

“醒了就吃点东西。”白荼耐心地重新端起碗，完全没有从大秘书变成保姆的局促。

粥在端来之前白荼就已经热过，触手温热，适合入口。

幸祂面无表情，姿势半分未动，就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白荼看。

场景诡异。

“你这是切换人格了？”白荼端着粥停在了一米开外。

“你对这具身体里的其他人很感兴趣？”幸祂的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拉了拉衣领，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黑白发色后半隐半现的狐狸眼。

“我觉得只要搞定你就够了。”白荼确认人没换才继续往前。

幸祂的狐狸眼弯了弯：“怎么说？”

“今天我刚开始见到你身体时，还是另一个人格在使用。”白荼坐到还算空余的床头柜边上，幸祂好奇地凑近了些，“他的状态很不好，说什么不想待在这里。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不想被困在基地里，后来......”

“后来你觉得是什么？”幸祂问。

白荼意有所指般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端着的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碗身。

幸祂坐起了点身，拉下衣领，微微张嘴。

僵持只持续了两秒，白荼就拿了一旁的纸巾垫在对方的衣领处，开始一勺勺地往幸祂嘴里送粥，“后来我觉得可能是他不想要身体控制权，想回身体里去。”

白荼喂得细致，一小碗粥很快空了，纸巾还是干的。

最后还是被幸祂拿了擦嘴。

“我记得多重人格障碍这个精神疾病里被创造出来的副人格都是为了替主人格分担痛苦而存在的。”白荼将空了的碗往旁边一搁，目光再次直视向笑意盈盈的幸祂，“能在目前这种混乱局面中一直出现的你应该是所有副人格中，心性最强的那个。”

换句话说，只要能对付幸祂，那其他人格就都不在话下。

“你之前见到的是艾什，这具身体的主人格，懦弱又暴躁。你觉得你能搞定我，就能搞定其他人，那是因为你还没见到他们。”幸祂肆无忌惮地迎上白荼的目光，“再说了，我很喜欢你，挺乐意被你搞定的。”

说着，幸祂将衣领多往下拉了拉。

白荼又看到了对方脖子往下那片晃眼的肌肤，他唰地起身，带落了身边某些物品。

幸祂的房间很满，无论是桌子、书柜、还是床头柜上都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零碎碎，无论是品种还是数量都多得惊人。

白荼有些窘迫，但仍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现，俯身去检查地上东西的损坏程度。

幸祂无所谓道：“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坏了就扔，这个房间太挤了。”

确认好东西没坏，白荼将东西归位，重新环视这个满满当当的玻璃房间：“你要是觉得挤，那我晚上就重新归纳整理一遍。你可以先去别的房间休息，你再回来的时候，就不会感觉挤了。”

房间中不明朗的光线在两人之间浮动，两道视线纠缠在一起。

一道光明磊落，一道别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