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醉鬼醉酒

江老和厉怀瑾从书房里出来，闻到空气里一股浓郁的酒气。

小丫头醉得抱着一支空酒瓶，瘫软在沙发里，傻笑着喃喃自语。

江温书守在他旁边，抓耳挠腮，如同一只双蹿下跳的猹。

厉怀瑾眉心微紧，大步走过去，将小家伙从沙发里捞起来，看着他酡红的小脸儿，薄唇抿着一言不发。

江老问都没问，一巴掌拍江温书后脑勺上，“我跟怀瑾就离开了一会儿，你是怎么看你弟弟的，让他喝这么多酒！”

“什么叫我让他喝……”

——二哥，你要是敢说我故意灌醉自己的，你就等着我怎么报复你。

话说一半，江祈年醉倒之前还不忘威胁他的话钻进脑子里，他喉间噎了一下，涌上来的话生生的给噎了回去。

“不是你能是谁，就让你看会儿弟弟，就给看成这样，要你有什么用！”

江老都八十岁了，可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含糊，几巴掌下去，江温书觉得自己肩膀都散了。

憋着，一句话也不说。

就求着小祖宗赶紧被他家男人给领走！

“爷爷，我和年年回家了。”

厉怀瑾将江祈年给抱起来,原本是横抱的姿势，刚一碰到他，他就像八爪鱼似的缠上来,手脚箍着他，掰都掰不开。

没办法，厉怀瑾只能将他竖抱着，这个姿势谁看了都难堪，身上趴了一只树懒似的。

然而厉怀瑾那张脸，以及挺拔的身形，丝毫不觉得有任何狼狈的地方。

“您多注意身体。”

“知道了，记住我跟你说的，”江老眼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醉得人事不清的江祈年，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会儿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

厉怀瑾站定，并没有立刻走，看出老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你们……唉，江天翰他再混账，终究是年年的父亲，抽个时间，你们一块回一趟江家，不是结婚了么，就当是回门了。”

厉怀瑾面色沉着冷然，“好。”

一旁的江温书却不淡定了,“给他们脸了！干嘛要回去！”

老爷子挥起拐杖就要打，这回江温书躲得及时，快速的藏到老爷子宝贝得不行的那块翠绿山水屏风后，只露出一个脑袋，“今天让那家人丢脸成那样，就算有妹夫在，年年回江家去，也指定会被排挤，您不是最宝贝您的亲亲孙子么，突然装什么慈祥大方的长辈。”

江老一记眼刀杀过去：“没说不让你们兄弟两陪着！”

“好勒！”

有这么一句，江温书便放心了，麻溜的滚了。

厉怀瑾颔首，”爷爷保重。“

他刚抬起脚步，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似是扰着他了，灼热的呼吸喷拂在他脖颈间。

旁侧，江老暗暗希翼的眼神……

“有时间，我让年年回老宅来看您。”

“有这个心就行了，我老了，不能总打扰你们小年轻。”江老脸都笑开花了，不过嘴上那套依旧没撒手，“路上慢点啊！”

“您别送了，当心台阶。”

“好好好……“说是不送，可江老仍然杵着拐杖，坚强的送到了门口。

欣慰的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夜色中。

“老陈啊。”

管家一步都不落的跟在身旁，“在。”

“你有没有觉得，年年好像变了个人。”

管家往少爷和姑爷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浮动着些微的笑意，“年年少爷一直都很听话的，就是性子任性了些,大概这两年经历了些事，所以情绪上没有以前那么外露了。”

江老斜睨了他一眼，“你说话倒是圆滑！”

管家低敛着眉目，唇角微微牵着笑意，“是……”

江老双眸定定的望向车子离开的方向，静默了许久，久到夜间的冷风吹到衣襟上，染了凉意。

“老爷子，我扶您进去吧？”

管家伸手虚扶，然而老爷子却并没有要转身的意思。拐杖在地上轻轻的点了几下，忽而从胸腔里震出两声低笑来：“小儿子！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年，懂事了，我也能够瞑目了。”

“老爷子说的哪里话，两位孙少爷和孙少爷都希望您长命百岁。”

“那就真的成老王八了！”

江老抬起一手，管家立即习惯性的上前托住。

“走吧，进去吧，晚上是冷了，我一个老人家站久了撑不住。”

车里。

江祈年醉得趴在厉怀瑾怀里，嘴里喃喃的，低低的说着醉话。

声音太浅，哪怕凑近耳朵去听，也听不见他究竟说了什么，倒是时不时就傻笑起来，混了酒气的气息钻进男人两颗衬衫的缝隙间，他今晚只饮了些微的红酒，远不到喝醉的程度，却闻着他的气息，渐渐的微醺了。

“年年。”

他没反应。厉怀瑾生了丝丝恼意，捏他的脸儿，“江祈年。”

他吧砸吧砸小嘴儿，憨憨的笑开，“鱼丸好吃，嘿嘿~”

嘴角的哈赖子流到他指尖上。

厉怀瑾收回手去，却又拥住他，干脆就在他身上给擦干净了。

真醉得这么厉害？

他并不知道，江祈年为了今晚能躲过惩罚，那是实实在在的灌自己的酒。江温书让他作弊，往身上泼点酒，再喝两口装装样子得了。

可他不敢呀！

那可是大魔王，即便他前世都已经是影后了，演技炉火纯青，但在大魔王面前，就感觉自己没穿衣服似的，只需要他一个眼神，就能把他给吓得屁滚尿流，更别说装醉演戏了。

所以他是真醉。

两瓶半的红酒填鸭式的灌下去，最后剩了半瓶实在是喝不下去，死拽在手里不松。和江温书拉扯的时候，那半瓶酒也一并泼出来了，溅到了他衣服上。

到这会儿，空瓶子还被他给紧紧的攥在手里。

从江家老宅走的时候，厉怀瑾试图将瓶子拿走，还没用力，他一猛子给攥得更紧了，卡在手臂间，死活都不肯松手。

“胆子倒是大得很！”

厉怀瑾低眸凝视着他，窗外跳跃的霓虹光斑映进他墨色的瞳仁里，晦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只看着江祈年。看得一瞬不瞬，像是要将他给拉扯进去。

然而最后，终究是心软，疼惜的捏了捏他腮边的婴儿肥。

“回家再收拾你！”车子开进平安园。

过减速带的时候，后座往上高高的抛起。

江祈年瘦小的身子，差点没让他摁住，可脑袋也撞到了车顶。

“唔……”小家伙皱着眉,痛苦的嘤咛了一声。

厉怀瑾立时抬手覆在他头顶，轻揉，“撞疼了！”

“坏人！”江祈年眼睛都没睁开，攥起拳头就往他胸口捶了一下。

等捶完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怎么了？”

“我的鲲呢！”

厉怀瑾：”什么鲲？“

江祈年没回答他，或者，刚刚那句回答都只是无意识的自说自话。

厉怀瑾的话还没说完全，他突然从他的怀里逃走，钻到座椅底下去了。

“嘶……”男人轻微倒抽冷气的动静。

前面开车的祝琩脸都青了，很想回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又不敢，怂怂的快速瞄了一眼后视镜。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险些握不住方向盘。

夫人居然没在二爷的怀里了，只约莫看见他蹲下去的身子，还有二爷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脸色。

刚刚那一声动静……怀疑二爷在开车。

怎么办，好慌啊，他是要把车停下还是直接跳车？

“开灯。”

身后，男人沉暗的嗓音传来，隐约夹带着一丝隐忍的恼意。

祝琩手一抽，快速的举过头顶，将车内灯光给打开了。

心想……做那种事，开灯不太好吧？就算二爷不赶他下车，他也不敢看不敢听啊。

“找什么！”江祈年一把推在厉怀瑾的小腿上。

他脚挪开之后，终于找到那只掉了的红酒瓶。

厉怀瑾立马将他捞了起来,小家伙捧着瓶子，一本正经的胡说：“我堂堂庄周，怎么能没有鲲！”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江祈年仔细的端详那瓶子,小眉头忽而皱起，低声喃喃：“有点小。”

厉怀瑾：“……”

要是他没有解读错，刚刚他那表情，绝对是想要骑上去的！

他把小人儿给摁进怀里，“消停些，到家了。”

祝琩直接将车开到主别墅前面的小花园里。

厉怀瑾抱着江祈年下车。

他倒是觉得舒服，赖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也不挣扎，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好像真的消停了。

然而，前脚刚进门，头顶水晶吊灯铺洒下来的灯光拂照在脸上，扰着了他，他喉间冲出一声轻咛，两腿一蹬，从他的怀里下来了。

厉怀瑾一时不防，要去逮他的时候，他早就跑走了。

“水，水水水！我要喝水！”

于是听见动静，从侧门里出来，便听见夫人瞒客厅的转悠着找水。

他给一旁的女佣使了个眼色，让其先去安抚，他去厨房里拿水。

经过厉怀瑾身旁的时候，恭敬的唤了一声：“二爷。”

“去煮点醒酒汤。”

二爷喝酒了？

不像啊，可空气里浓得散不开的酒气……

糟了，喝酒的是夫人！

醒着的时候就是个混世魔王，喝醉了还指不定怎么闹腾。

“夫人，那不是水，请您放下。”

江祈年把花瓶里的花扯出来了，想要喝瓶子里的水，把佣人给吓得，扑身上去抢。刚把花瓶给放下，一转眼就不见夫人人影了，找了找，更是心惊胆战！

夫人居然去爬鱼缸了，拿清理排泄物的网兜伸进水里要舀水。

“夫人，那不能喝！会坏肚子的！”

“您快下来呀，爬那么高危险！”

也不知道夫人究竟是怎么上去的，鱼缸下的柜子一米多高，底下又没有任何支撑物，难不成脚上安弹簧了么！

“唉？”江祈年歪着头，“不能喝么？”

“是的，不能喝，那是养鱼的水，不是喝的水，于管家已经去给您拿水了，您乖乖的下来好不好？”

江祈年瘪嘴，“原来不能喝呀！”

他趴在鱼缸边缘，仍是不下来，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儿，忽然生了怒气：“小鱼都能喝，这么大一缸水，也不分点给我，小气！”

“……”不是小气啊。

“知道我是谁么，你们这群愚蠢的烦人，本庄周的坐骑是鲲！”

“……”这一茬还没忘了呢?

江祈年嘴里乌拉哇啦的叫嚷着，徒手伸进水里要抢水喝。

腰间忽然横了一只手，将他从鱼缸上给抱了下来。

江祈年正要耍混，头顶蓦地落下一道沉冷的嗓音：“闹够了没有？”

他愣了一愣，那种震慑感是直击天灵盖的，直达心窝子,那股子冷意就积聚在那儿了，刺得他浑身颤了一颤。

真的就听话了。

都醉到这份上了，厉怀瑾一说话，那股子怒气都能吓得他立马听话。

骨子里天生的奴性啊……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他抱着他上楼，才过了几级台阶，衬衫被轻力拉扯了下。

厉怀瑾低头，视线凝住小家伙酡红的小脸儿，以及暗搓搓揪着他衬衫的小手，“又怎么了？”

他缓缓抬眸，扁着嘴，又想反抗又不敢，生生的憋出了一嗓子的委屈：“我还是想喝水，喝了再睡觉觉好不好？”

厉怀瑾眼角睨到于是过来,他手里端了一杯清水，便将小东西放了下来，“去找于是，喝完水乖乖上来。”

“好。”江祈年扶着栏杆，一摇一晃的下去了。厉怀瑾的视线一直护着他,要不是他太混蛋了，会控制不住直接将他给抱下去。

他松掉领带，往楼上走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于是的惊呼:“夫人，那不能喝！”

旁边还有下人们此起彼伏倒抽冷气的动静。

厉怀瑾眉间一阵痉挛，转过身，站在楼道拐角的缓步台处，视线下睨，一眼精准的锁住了楼梯口的江祈年。

他手里端着一只小鱼缸。

鱼缸里的水……没了。

他吐出一只小金鱼，叉腰大笑，“尔等凡人，也敢跟本鲲叫板！”

庄周不做了，直接做鱼了……

厉怀瑾眉心狠狠的抽搐，“鱼缸里的水多久没换过了？”

于是：“回二爷，两、两天！”

他刚刚距离最近，亲眼看见，太太连同那些排泄物一块喝进去了！厉怀瑾脸色很难看，忍到了极致，大步走下楼梯，二话不说，将江祈年扛在肩膀上往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