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太子
“先生……”五皇子欲言又止,思考了半天最后凑到徐子寿耳边,小声说,“先生,我希望你能让二哥少抄点那四书五经,他的手有伤!”
“太子有伤?”徐子寿有些诧异,不过又想起了第一天见到太子,他递给自己的宣纸,上面的字虽一个个写的很认真,却感觉很苍白无力,一竖一撇都有些抖动。
“二哥的伤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旧疾,后宫人人都知,却不敢说,因为这关系到皇家是内事……”
这些是白天徐子寿离开学殿之前,五皇子对他说的。原本他只是以为小孩子不想抄经书找的借口罢了,可如今看到在烛火下认真抄写的太子,便知看来真有此事。
陈皓轩见着徐子寿立马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起身。“先生怎么去而复返?”
“哦,微臣有东西忘在了这里。”
徐子寿走到自己的青石案上,往里一看,果然三皇子送的栗子糕还在里面,便伸手取了出来。
“那是惠妃娘娘亲手做的栗子糕,看来三弟真的很喜欢先生。”
“殿下说笑了,三殿下不过是报答微臣那日带他回宫的恩情。”
说起那日之事,陈皓轩心中了然,虽然他们对外是称三皇子只是迷路在山间,可陈皓轩却知道事情的真相。
“先生,三弟可是我们几兄弟中最率真的一个吧。绝不会仅仅因为这个,便对你示好。”
徐子寿抬头望去,只见陈皓轩一脸真诚,“三弟是真的很喜欢先生吧!”
“是么?”徐子寿淡淡一笑,“对了,殿下呢?天色已黑,殿下怎么一个人还在学殿抄写。”
见徐子寿慢慢走过来,陈皓轩本想将宣纸藏于后,只不过转眼他便走到了自己跟前,也不便遮遮掩掩,只好任他看。
“因为写不好,就想多练些。”
徐子寿看了一眼,果真跟白日看到的一般,若不是刚刚看到陈皓轩认真的抄写的样子,他定会以为只是太子随意应付罢了。
“殿下怎么不回自己寝宫抄写,这学殿冷冷清清的。皇子们都是回去抄写的。”
陈皓轩双眸一暗,沉声道,“他们回去,也不过是因为有母妃为自己磨墨,嘘寒问暖。而我在哪抄写都一样,回去与不回去没什么区别。”
眼前这个孩子明明才十岁出头,话语中却带着些悲凉沧桑,不免让人心疼。徐子寿也不愿多问,只是屈身坐了下来,将手中布绸包着栗子糕摆在了桌案上。
“既然殿下决定在这抄写,微臣便陪着你吧,来尝尝这个,吃完再写也不迟!”
“先生不回去么?”
“反正微臣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留在这,与殿下做个伴!”
陈皓轩心中一暖,笑着点点头,便伸出小手拿了一块栗子糕。微暗的黄昏,这学殿中的灯火一直亮着,原本冷冷清清的殿中,多了一丝暖意。
与此同时,在右相林屈旁边的一个小宅子里,也就是住着如今右相最得意的一个门生——邺熙。一个鬼魅的身影慢慢潜入宅中,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怎么,还在捣鼓你的小棋局?”
身后响起略微阴柔的男声,不过邺熙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仿佛早已料到此人回来。
“你把人放跑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倒是自己送上们来?宁海?”
身后的男子从从窗外跳了进来,慢慢走近邺熙。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所以说中原人就是狡猾么,连本候都被耍了。”那个叫宁海的男子毫不客气的便坐了下来,拿起茶壶自顾自得倒茶。“不过,我可是悄悄打量过那个三皇子。你说,辅佐一个备受宠爱的三皇子,不比辅佐一个势微的太子好么?反正都在计划之内啊!”
“不,太子才是最佳人选。因为……”邺熙面具下的表情宁海看不到,不过他的语气却是让人捉摸不透,“有很多事情,三皇子做不到,只有太子才做得到。越是位高,越是贪婪,越是狠的下心。”
黑子重重落定,一切仿佛都在计划之内。
听着学殿的的欢声笑语,张总管欣慰地笑了笑。
“大监,要不要进去通报太子和太傅啊!”
旁边的小太监问道,而张总管只是摇了摇头,“这倒不用了,就这样便好,杂家也可以回去交差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学殿之内,太子一手拿着栗子糕一边听着徐子寿讲起他在扬州教书的趣事,那模样宛如一个平常人家的天真孩子。
“那先生,后来了,后来怎么样?”
“后来嘛,后来微臣便让那孩子罚抄一百遍‘蛐蛐’二字。”
“哈哈,先生的惩罚还真是有趣,你若是让昨日的八弟也抄一百遍‘蛐蛐’,他定会脸黑的不得了。毕竟,这二字虽念起来容易,去写麻,笔法繁琐,像这样……”太子说着说着便拿起旁边的毛笔,写了起来。
徐子寿一瞄,却见太子提起的右手内侧竟有一条狰狞的疤痕,不仔细看,宛如一条蜈蚣攀附在手腕处,十分吓人。
“殿下,你的手?”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陈皓轩连忙将衣袖拉下遮住疤痕,勉强一笑,“先生,是不是很难看?”
“是怎么受的伤?”
见眼前的孩子沉默不语,徐子寿便知道他是不想提起,于是开口,“若是不想说就不比勉强,微臣也只是随便问问……”
“其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陈皓轩最终还是将衣袖撩起,一边抚摸着伤疤,一边说,“我也是听父皇说的,在我满三岁那年,有西域外邦的奸细混进宫来,想害我。是我的母妃,也就是楚皇后为我挡下了致命一击,同时也留下了这难看伤疤。”
轻轻地抚摸着这伤疤,陈皓轩的声音有些沉闷,“后来父皇就让明妃抚养着我,那是五弟的母妃,所以众皇子就五弟和我关系最好了。这条伤疤不仅带走了最疼爱我的母妃,还让我的右手不能常人一样灵活运用,每次一使力就会是刺骨的疼,所以我才老连不好先生给我布置的任务。”
微暗的灯火下,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徐子寿总觉得太子的身影格外的悲凉。他又想起来之前江义淳来到他宅子上对他说的种种,什么朝廷的权势,什么太子之位的废立,未来的储君。在他眼中,眼前这个人只不过是个才十岁出头的孩子。
徐子寿轻轻拍了太子的脑袋,安慰道,“殿下,这伤疤却也是楚皇后疼爱你的见证不是么?因为爱你,所以即使付出性命也要挡在你的前面。”
陈皓轩一抬头便看见那双清澈真诚的双眸,心中一动,“先生说的没错,这伤疤是母妃是为了保护的见证。”再去看,手腕处的伤疤却没之前那般可怕丑陋了!
“只有写字方面,殿下可有试过左手写字。”
“左手?”
“对,虽然世人皆是右手握笔写字,可也有少部分人用左手写字。微臣觉得不管是右手还是左手,都是习惯的问题,只要你每日每夜坚持下来,定与常人无异。”
陈皓轩一想也有些道理,便试着用左手握笔,虽然一开始连握笔的姿势都调整不好,不过练了几张纸,却觉得也能写出几分力道,心中一喜,“太好了,父皇总是觉得我的字不好看,担心我以后会在大臣面前出丑,我感觉若是用左手练下去,肯定会比之前好很多。”
“殿下天资聪明,肯定练的好。”
“先生。”陈皓轩突然停下手中的笔,认真的说,“虽然我儿时的事情记得不太多了,但是我一直记得,母妃让我做一个明事理的好君主。若是将来登基了,先生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辅佐我么?”
看着陈皓轩写满期盼的目光,徐子寿沉思了很久。他一点也不想掺和皇室的纠纷,但是若是身为太傅,似乎是免不了在太子与三皇子之中做一个选择。
“若是那时殿下还需要微臣,若是微臣还留在这朝中,自然会全心全意地教导你。”
虽是模棱两可的回答,陈皓轩却依旧很开心,承诺道,“若是登基,定不负先生。因为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和先生很亲近。”
说完又将新练的几张交给徐子寿,在看看窗外,竟已到了深夜,原来闲聊之际时间可以过得这么快,平日他都觉得黑夜漫长。
“先生,这个时辰了宫门肯定关了。”
“若是跟守门的侍卫通报一声应该可以过去吧!”
“前几日似乎有刺客潜入,三弟的有个贴身侍卫被杀了,所以最近宫里管的很严,若是得不到父皇的命令,这个时辰不能随意进出宫的。”
贴身侍卫?徐子寿立马想到了之前带着陈瑾轩出宫的那个侍卫。看来那刺客与在雨夜追杀他们的刺客是一伙的,还精通易容之术。不然,怎么敢对贴身的侍卫下手。
“不过,还好偏殿那有软榻,可以将就过一晚。前段时间我们惹父皇生气了,就被罚在学殿过得夜,所以里面被褥什么的都有。”陈皓轩将徐子寿领到偏殿,又把旁边的被褥报来一些,“虽说天气暖和些了,不过晚上若是不盖点东西,很容易受寒。”
回过神来,徐子寿见却眼前的人忙得不亦乐乎,忍不住问道,“殿下,不回寝宫么?”
“既然前半夜是先生陪我练字,那么后半夜我就陪先生一起住这一晚吧,反正回去也是我一个人,无聊的很!”陈皓轩笑得一脸天真。
若不是眼前此人是当朝太子,身份尊贵,徐子寿想他定会忍不住用手捏捏那软软的小脸蛋吧。
夜幕落下,这偌大的皇宫,一片寂静,唯有这小小的学殿,多了一些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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