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变故

“将军可还好？”

“殿下为何这样问？”

沐元惜略微担忧的看向他，犹豫道：“昨日下朝后，本王本想与将军交谈几句，可不料将军竟晕倒在地，这才请将军到府上休息。大夫说将军是一时急气攻心，再加上旧伤未愈才会晕厥，所以，不知将军为何生气？可否告诉本王，看本是否能帮上忙？”

为何生气？想必是在朝堂上听到了那人的婚讯吧，容歆皊苦叹一声，并不能将心中之事倾诉与任何人。

更何况他记得沐元惜与那人一向交好，一想到那人的所作所为，便连带着对他也疏离起来。

他漠然拒绝道：“劳烦殿下了，臣已无大碍，不便继续叨扰，此事算臣欠殿下一个人情，日后殿下有需要，臣定当义不容辞。”

等他说完沐元惜藏在袖中的手狠狠的抓住扶手，随后垂眸将失落之色藏在眼底，“将军言重了，本王从未想过让你报答什么，只要——”

后面的话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

而容歆皊已经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他躬身再次道谢，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突然屋内的人喊住了他“将军，下个月便是太子大婚，将军是否要去参加？”

下个月？比想象中的要快，容歆皊的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他微微转头，应道：“自然要去，臣怎能缺席太子的婚宴呢！”咬牙切齿的说完后，他冲屋里点点头便离开了这里。

轮椅上的人望着那人瘦削的背影，眼里的深情不再隐藏。

容歆皊回侯府后便卧床休养一个月，他派遥清放出自己病重的消息，皇帝得知后特许他不必上朝，好生养病。

而他则私下托人去打听临沧来使的消息，同时劝说容欣婧，让她定要称病不去赴宴，幸好容欣婧不疑有他，她本意也是不想去，便应允下来。

顺禧四十三年，六月初十，太子沐元昌迎娶容家长女容欣凝为侧妃，易安举国同庆，凌沧皇帝为表心意特派太子褚卫亲自来皇城道贺。

太子府内到处是喜庆的红色，宴席上皆是欢声笑语，祝贺声此起彼伏，沐元昌身穿喜服被灌得脸色微红。

“恭贺太子殿下新婚，臣祝殿下与侧妃娘娘早生贵子永结同心！”何陌早就喝得脸红脖子粗，他梗着脖子举起酒杯，仗着酒意拦住了沐元昌，非要敬他一杯。

他是护军中尉，在军中位高权重，沐元昌不好拒绝只得与他喝下这杯酒，喝完他推开何陌踉踉跄跄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看着那人的背影，还是那样单薄清瘦，心疼之意油然而生。

“阿，阿皊，你，你在这儿。”沐元昌醉的双眼迷离，满身酒气，这的他让容歆皊更加厌恶，他皱着眉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看到他刻意后退的动作，沐元昌心生不满，还想上前。

“太子醉了，来人，还不立刻给你家殿下做碗醒酒汤来，否则一会耽误了正事你们担待得起吗？”沐元惜语气严厉的训斥着，宫人们赶紧过来把醉酒的人扶到房间休息，又连忙让厨房的人做了醒酒汤。

喝醉的太子被扶走后，容歆皊一直紧皱的眉心才终于松开，“参见希王殿下。”

“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是大哥的好日子，他难免高兴些便多喝了几杯，没吓到将军吧？”

“殿下言重了。”

遥清寸步不离站在容歆皊身后，刚才要不是因为那人是当今太子，他早就忍不住打人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竟还敢来骚扰少爷，简直厚颜无耻！

他是容歆皊的贴身侍卫，从小便跟着容歆皊身边，他一直都知道容歆皊和沐元昌的事，原本他以为自家少爷这次凯旋归来，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大殿下在一起，谁承想沐元昌当了太子后，转眼就抛弃了少爷，他是真的替自家少爷感到不值。

幸好苍天有眼，少爷如今已经认清那人的真面目，彻底与那人一刀两断。

容歆皊的语气冷漠疏离，喜怒不露于表。他的有意避之让沐元惜心中失落，正欲搭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容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荣幸之至。”来人正是凌沧太子褚卫，就在不久前二人还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如今却在易安的太子府里一起喝喜酒，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二人对彼此并不陌生，他们相互打过招呼后，褚卫看着他清冷的脸便开始心猿意马。

“其实，本王一直很倾慕将军，不知容将军可否婚配，是否有喜欢的人？”

倾慕二字一出容歆皊的脸色便开始难看起来，原本当他打探到，临沧派来的皇子并非褚絤时，压在心底的石头总算被挪开，可他没有料到凌沧太子竟会问出这句话。

巧的是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全被刚进门的皇帝听到，一时间容歆皊不知该怎么开口，幸好他的心态并非真的是十几岁的少年，纵使心里在慌乱，表面上他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凌沧太子有所不知，容将军十五岁便离家赴军，如今方归，他自然是没有喜欢的人的。”一旁的乔苏木忍不住打了个圆场，奈何对方却并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

跟在后面的容侯爷面露凝重，不善的盯着褚卫，而他身边的容夫人则是满眼震惊，看向容歆皊的眼神变得怨恨。

好你个容歆皊，今日乃是太子与凝儿大婚之日，你竟也要出此风头！

待皇上和皇后坐下后，褚卫躬身恭敬地向二人行礼，故作恳诚道：“臣褚卫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启禀皇上，先前臣曾听闻容将军心有所属，因此便一直将爱慕藏在心里，今日得知容将军既未婚配，又无心上人，那臣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不相瞒，臣对容将军爱慕已久，此次也正是为了求娶他而来，请皇上准许！”

褚卫说完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连大气也不敢喘，就连沐天复也着实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忍着怒气盯着一脸期盼的褚卫，沉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朕也不能一口答应，更何况也得容爱卿同意才是，容爱卿，你是何意啊？”

皇帝的视线看过来，在那一瞬间容歆皊好像读懂了他隐藏在慈爱后面的杀意，容歆皊脸色惨白，他立刻跪下“皇上，其实臣，臣，咳咳咳”事发突然他还没想好该如何推脱，一时情急竟忍不住咳嗽起来，紧张的手心全是汗。

见他咳的脸色通红，沐元惜忍不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同时急切的开口：“父皇，其实方才乔都尉说错了，容将军有喜欢的人，只是一直未曾讲出，所以乔都尉才会不知道。”

容歆皊满眼震惊的看着他，他猜不到沐元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担忧的是自己和沐元昌的事会被他说出来。

他并不确定自己和沐元昌的事希王是否知情，若是此时这件事情被抖搂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用眼神示意，祈求沐元惜不要继续说下去，可沐元惜却将手覆在他的手背，安抚的拍了拍。

“哦？这位是，希王殿下？既然殿下说容将军心有所属，那便请殿下告知，容将军心系何人，殿下又是如何得知啊？”

说完褚卫挑衅的看着沐元惜，沐元惜毫无惧色的跟他对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更多的视线探了过来，两人固执的瞪着对方，谁也没有收回视线的意思。

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沐天复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凌沧太子所言有理，元惜，若你所说属实，只要他与那人是两情相悦，朕定会成全于他们。”

听到这句话沐元惜挣扎着从轮椅上起来，紧着他跪在容歆皊身旁，神情坚定地祈求：“父皇，与阿皊两情相悦之人正是儿臣，之前因为阿皊奔赴战场，儿臣怕他分心才一直不敢表露心意，如今阿皊已经平安归来，儿臣本想等他伤好便求父皇赐婚，不成想今日凌沧太子竟来提亲，现下儿臣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儿臣斗胆，请父皇赐婚，儿臣愿娶阿皊为正妃，请父皇成全！”

他一说完在场的人心中都为之一震，凌沧太子不远万里的来求娶容歆皊，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变得很棘手。

可变故再次发生，希王殿下竟挺身而出，沐元惜乃是五皇子，虽有腿疾可深受皇帝喜爱，之前从未听说这希王与容歆皊交往密切，因此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

容歆皊怔怔的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人，这凌沧太子明显是不怀好意，若是皇上答应恐怕自己不会活着出了易安，可若是皇上不答应，那凌沧就又有了借口，将来也是一个隐患，所以不论是何原因，殿下肯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救自己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就够让自己偿还的。

他看着沐元惜的侧脸，那人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和惧怕，上一世他无怨无悔的陪在沐元昌身边十五年，直到自己身死也没能听到，沐元昌在外人面前表露过对自己的爱意。

可他实在想不到，他期盼了十五年的话和场景，竟都是眼前之人带给他的。

“殿下，你？”

听到他迟疑的声音，沐元惜回头深情的望着他的眼睛，轻声安慰道：“别怕，本王护你。”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块石头重重的落入了水中，让一潭死水的表面泛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