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伊燃？依兰！

宿舍楼门口人群拥挤，花期漫折回宿舍楼时已经晚了。

他逆着人流上去，在嘈杂声中听到了一句“花期漫！”

伊燃的呼声，无比清晰地闯进了他的耳朵。

花期漫呼吸一滞，转头。

一切，落在花期漫眼里，都变成了慢动作。

伊燃背对他转头，甚至想挣开身边人的拉扯，奔到他身边。

眼前场景不停闪动。

一瞬是拥挤走廊上伊燃的呼喊，一瞬是拥挤戏台阁楼里依兰的呼唤。

他们都奋力抗争着周围的人，都想去到花期漫的身边。

他们逆着人群，在所有人都在往外逃的时候，只有他们是面对花期漫的方向，急切又关心地叫着花期漫。

“花期漫！”

“花期漫！”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就像是穿越了时空，把这一幕再一次重现

依兰单薄的身躯淹没在人群里，一声一声地呼喊着他。

他却没有向依兰靠近一步，任由依兰随波逐流，最终再无身影。

“花期漫！”

伊燃在身边人的牵扯之下，最终拐入转角，消失。

“依兰！”

花期漫伸手去抓，一切画面又成碎片掉落。

花期漫……

花期漫……

你回来了？

声音空洞，像是恶魔的喃语，在花期漫耳边反复响起。

——

“花期漫？”学生都已经到了楼下，整个走廊空空荡荡，伊燃折回楼上害怕又急切地叫着。

走到四楼他终于看到了站在走廊中央的花期漫。

长廊无尽，空间折叠，走廊的口子开始颠倒旋转，伊燃向着花期漫更进一步，下一瞬就场景变换，一步踏入陌生空间。

伊燃屏住一口气，双肩因为害怕耸起：“这哪？花期漫，你在吗？”

伊燃置身一处四合院门口，陈旧的大门敞开，天空偶尔飞过群群鸽，门口大槐树上的夏蝉急切的叫着，院里大水缸里的荷花开得正艳。

伊燃大着胆子扶着门，跨过门槛。

院里四下无人，正大厅大门敞开，空空荡荡。唯独右手边的房子好像有人。

屋内飘出缕缕炊烟，好像有人在做饭。

伊燃斜穿过院子站在了屋子门口。

“花期漫？”

厨房里花期漫系着一条棕麻色的围裙正在做饭，忽然抬起头看向伊燃：“玩儿够了？又带着小玲儿去哪晃了？”

伊燃正要开口叫他，忽然门外一个穿水色长衫的少年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修长的背影，优雅的身姿，缓缓走到了花期漫面前：“带玲儿摘果子去了。”说着将一袋野果子放到了桌上。

少年声如银铃，清脆动人。

“你认识果子吗？就随便往家带？”花期漫有些宠溺的笑着说道，“上次你摘了一堆毒果子，小玲儿吃了肚子痛了几天。”

少年轻轻扬了下巴转身：“那我不管，我只负责玲儿开心。”

伊燃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面庞，五官精巧，狐眼动人，眼睛里透着风情，加上他身姿优雅，一时间让人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少年再一次直直穿过伊燃。

这一次伊燃发现，并不是少年穿过他的身躯，而是他穿过少年的身躯。少年就像是水中月，一点就泛起涟漪。

伊燃抬头看向花期漫。

他不知道花期漫是不是也这样。

伊燃缓缓像花期漫靠近：“花期漫？”

“花期漫？”

花期漫听不见他的声音。

伊燃伸出右手，试着触摸他。

食指缓缓落在花期漫的手背上，花期漫拿刀的手一顿。

伊燃心中大喜。

花期漫能感受到到他的存在？

伊燃大着胆子将整个手覆盖在他手背上，果然见他眉头一皱，闭眼再睁开，眼尾流淌出丝丝白金色的气流。

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伊燃一跳，手迅速缩了回来。

花期漫扫视了一圈屋子，说话带上了些戾气：“哪来的妖物，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伊燃看着花期漫的样子有些发怵，往后微微退了几步，却不小心碰翻了水瓢。

花期漫看着这边，蹲下身捡起水瓢：“你若无害人之心那便走，门在那边。”

伊燃看了一眼门，又看了一眼花期漫，最后忍着害怕抓住了花期漫的手，迅速写下几个字：我是伊燃。

“伊燃？”花期漫看了看手心，又看了看前方，空无一人。他试探的伸出手，果然摸到了一个人形，“你是什么妖？”

伊燃咬牙切齿的“哎呦”了一声，又写下一个字。

“人？那我为何看不见你？”

伊燃急得直跳脚，他也不知道好不好！他莫名其妙卷进这里面，他还想找个人问问呢！

伊燃突然灵光一闪急急忙忙写下：这里不是真的具体的我不知道。

花期漫对着一团空气做出了疑惑的表情：“你是想说，这里是幻境？”

伊燃使劲地点了点头。

花期漫轻笑一声，摆明了不相信：“不管你哪来的，你并不坏，你走吧。”

伊燃哭丧着一张脸，放弃般地蹲在了地上：“苍天啊，来个人救救他吧。”

花期漫没有再等到伊燃的任何动作，于是端着菜出了厨房。

伊燃还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他要怎样才能让花期漫相信这里是假的呢？

坐了许久，伊燃拍拍身子起来，一出厨房，发现外面已经盖上了厚厚的雪。

刚才不还是夏天吗？怎么就下大雪了？

伊燃把外面逛了一圈，发现只有花期漫一个人坐在大厅，忧心忡忡面色沉重。

突然，花期漫站起身往外走去。

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场景就变成了一座戏院。

台上佳人开嗓，台下惊叫连连。

伊燃跟在花期漫的身后，看着他忧心的望着台上，台上的人仿佛也看到了他，温婉一笑。

伊燃看着花期漫焦急的神色，几次三番花期漫想要上台阻止，仿佛他预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伊燃看着台下的连连喝彩，看他们的着装是百年前的样式，他们都是百年前的人，这个幻境重现的是百年前的场景。

百年前外敌入侵，烧杀抢夺，那是黑暗的时代。

忽然，戏院外传来枪声，惊起一众看客，而台上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花期漫回身一望门外，刚上前一步就被一人拦住：“花期漫！人间已乱，你身为仙君若是扰乱人间气运必受天罚！”

伊燃听到声音回过身看着他们。

“不会的，我只是想救他。”

那人死死拽住花期漫：“上面命令，在凡仙君各归其位，不得干涉人间半点！跟我走！”

外敌已入戏院，戏院里无辜枉死的人尸体堆成一片，台上台下乱作一团。

“花期漫！”台上的少年被人簇拥着离开。

“依兰！”眨眼间，花期漫也被人带走。

整个戏院陷入一片水深火热，枪声四起，呼救哀嚎连绵不绝。

伊燃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幕。

白光乍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待白光过后，伊燃又身处一座雅致小院。

院里，花期漫站在树下望着湛蓝的天空。

伊燃深吸几口气才从刚才的场景里脱神出来，站起身走到花期漫身边，试探着叫了一句：“花期漫？”

花期漫缓缓转头，眼里是无尽的悲伤：“伊燃？你怎么在这里？”

“你终于认得我了？”伊燃喜极而泣，望着他，“我不知道我怎么就进来了。我看见你上了楼，就跟着你上来了，然后就这样了。”伊燃一抹眼泪：“我之前给你说这里是幻境你还不信，现在你信了?”

伊燃哭得一抽一抽的，花期漫伸手轻轻擦拭了他的眼泪：“这里是我的记忆构造出的幻境，但所有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伊燃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化不开的悲伤，努力止住了哭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花期漫垂眸轻轻摇了摇头。

伊燃看着花期漫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感觉花期漫身上好像绕着一股散不开的雾。

伊燃陪着花期漫坐在树下：“花期漫，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那个唱戏的少年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伊燃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想了很久花期漫才说道：“恩人。可惜，我没能护他一世安康。”

伊燃看着花期漫，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花期漫身上的浓雾好像更浓了。

“没准他还在世呢？”

这句话像是一粒石子掉进了花期漫心海，掀起了涟漪，随后花期漫又暗自发笑：“凡人百年光阴，当年又是那般世道。”

伊燃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乱世至新国建立也就百年，万一他活了一百多呢？当年又不是没人活下来。”

一句话砸进了花期漫心里，他愣愣地看着伊燃，眼睛里的迷雾逐渐散开。

周围的景象开始褪色。

伊燃看着周围的变化，不自觉地向花期漫那移动了一下，抱着花期漫的手臂：“这是怎么了？”

伊燃听到花期漫发出的鼻息笑意，仰头与他对视，花期漫温柔的笑容闯进他的眼里，花期漫的香味紧紧萦绕着他们。

树下两人相靠，周围快速褪色，伊燃听到了花期漫不轻不重的三个字：“谢谢你。”

最后一抹颜色消失在他们坐的位置，他们陷入无边黑暗。

一记钟声自远处而来，钟声古朴沉重，像是历经了千年的低语。

声音充斥整个空间，携疾风之势穿过花期漫的身躯，透进他的心底，攀沿在花期漫身上的雾色像是害怕一般快速褪去，最终在花期漫身下消失。

伊燃看着眼前黑色消退，发现自己又回到走廊了。

“我们出来了？”伊燃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花期漫肯定的回答在他头顶响起。

他抬头看着花期漫，花期漫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伊燃在花期漫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周围有好些手持法器的人。

伊燃紧紧的跟在花期漫身后。

花期漫向其中一位手拿铜铃和钟铃的人微微行礼：“多谢。”最后的钟声就是从他手中发出。

依然也跟着道了一声谢谢。

那人只是侧头看了一下伊燃没做任何回应。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对花期漫严肃道：“你先带他走吧，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花期漫十分恭敬地向他行礼：“是。”最后带着伊燃离开了宿舍楼。

宿舍楼外，两人悄无声息地混进了人群。

伊燃站在花期漫身边一时间有些不自在，斟酌再三还是开口小声的问了：“学长，你是.....”一手指了指天上。

花期漫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无奈同时又觉得有些可笑，然后闭着眼轻微的点了一下头。

伊燃得到答案，倒吸一口气捂着嘴巴，满眼星星地看着他。

花期漫见他这样子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头顶。

伊燃感受到头顶微微的压迫感，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双狐眼睁着闪闪发光。

他觉得自己脸火辣辣的烧，两手一捂，把自己脸遮了起来。

“怎么了？”

伊燃瓮声瓮气地摇摇头：“没。”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忍住自己往上的嘴角，“就……挺意外。”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抚我顶”吗？

这谁受得了？

伊燃还沉浸在仙人抚顶中，远远地就传来了得警笛声，大家都朝消防车驶来的方向看去。

花期漫回身凝神往宿舍楼看过去。

透过宿舍窗户外的茂密树叶，看到了寝室里燃起的大火。

须臾，大火已经烧出窗外，冒着浓密的黑烟。

“天啊！怎么这么大的火？”

人群躁动不安，很快就有老师来安抚学生。

大家一起堆在空旷的场地，看着消防员站在云梯上往寝室里喷水，待火势完全下去之后，在老师的组织下，学生才陆续回到寝室。

因事发突然，老师就让寝室受灾的学生到她那里登记，稍后学校统一安排，或者有条件的同学自行安排一下。

伊燃寝室就在着火寝室的楼下，火星落下去的时候，他们寝室也跟着燃了起来。

伊燃抬头看了一眼花期漫，默默地不说话。

花期漫跟着伊燃一起上楼，寝室的墙已经熏黑了，靠窗户的东西也被烧了，寝室里还是湿哒哒的一片，住人已经是不能住了。

“烧成这样了。”钟离修牵起被子看了一眼又惋惜地扔下去，转身就看见伊燃站在了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你跑哪儿去了？”

他还想说什么，看着花期漫也跟着进来就改了说词：“寝室不能住人了，你是跟我一起去登记还是？”说着眼神瞟了一眼花期漫。

伊燃也跟着看了一眼花期漫，随后点点头：“我去学长那借宿。”伊燃轻轻拉了一下花期漫衣服，“是吧？学长？”

花期漫顿了几秒仿佛在思考什么：“嗯。”

钟离修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闷这一口气吐不出来。

“行吧行吧。”钟离修转身小声嘟囔，“都说女大不中留，儿大也一样。”

伊燃拿书包装了几件衣服，又把抽屉里的一个盒子装进包里，蹦跶着回到花期漫身边，却发现花期漫正盯着天花板看得出神。

他也跟着抬头。

天花板上印着一个流光溢彩的巨大图腾，图腾复杂而古老，但是纹路看着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伊燃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地问道：“这是什么？”

闻言，花期漫低头看着他，却一时间没能张开口。

“怎么了？”

“啊。”花期漫回神解释，“没什么。你能看到上面的图腾？”

伊燃望着他呆呆地点头。

花期漫眉头紧锁，仿佛有些为难：“你跟我去个地方吧。”

伊燃点头，回身对着钟离修说道：“钟离，我先走啦。”

钟离修还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做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