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猝不及防

宋宴嘴角弯出一个弧度，眉眼柔和了两分，轻启薄唇。

“可以！”

这人.......

孟清憋着气，甩出一张纸。

“都在上面了，晚间回来时带给我。”

她如此理直气壮，宋宴反而不气，拿了纸看了两眼就揣进怀里，抬头间一只白嫩细长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五两银子，要是不够的话，你暂且替我补上，晚间我再还给你。”

他没理那手中的银两，视线定在细碎的伤口上，本已有些缓和的面容，再次变得阴沉起来。

“怎么弄的？”

孟清循着他的视线也落在了手上，然后又看了看自己另一只手，不在意的说道。

“收拾家里不小心弄的，没什么事，两三天就好了。”

宋宴抿着嘴，那样冷硬的面容，孟清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镇远侯，直到他上马离去，那银两依然留在她的手心。

王宽是宋宴手下最得力的捕快，人生的很是机灵，这南集镇大大小小的巷子他都熟，哪里开了家店，哪家店卖假货，哪家店货好，他门儿清，加上嘴甜会说话，在这南集镇大大小小的店家处都能说上话，算是有些脸面的人物。

孟清要买的东西其实很多，宋宴就抓了王宽带路。

“宋哥，大中午的，太阳贼黑，婶子要买什么，你交给我就行，何苦自己走一遭。”

宋宴递过去一眼，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话多，带路。”

王宽笑眯了眼，很是夸张的弯着腰作揖。

“好咧，您请，小的伺候！”

逗的宋宴也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衙门。

果然如王宽说的那般，这大中午的，街面上还真没什么人，各店铺的里也冷冷清清，伙计都伏案在打瞌睡，宋宴和王宽跨进第一家店的时候，那小伙计都睡得流口水了，被王宽叫醒，吓得整个人都愣了，一个劲的赔罪，让别告诉主家。

“得了，得了，我们也没那个闲工夫，买了东西就走。”

小伙计松了一口气，立刻恭敬的问。

“两位官差要买什么，小店里什么都有，很是齐全，价格还公道，在这镇上算是小有名气。”

不及防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倒是不奇怪这样偷懒还能留在这里做工。

宋宴将单子递出去，小伙计看一眼，又将单子还了回来。

“官差要买的东西，小店都有，您二位稍等片刻，小子这就去取来。”

等到那小伙计去了后面，王宽这才跟宋宴说笑。

“这小子有意思吧，今年才十六岁，去年上头才来这里做工，如今已经能够独自看店了，老李头年岁大了，无儿无女，生了收他当义子的心思，只是如今不知如何开口，正为难呢。”

宋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双能洞悉的眼直视王宽。

“说吧，你小子想干什么。”

王宽挠了挠头，嘿嘿笑，也不藏着掖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李老头看中了这小子，要收义子，我呢，看中了这小子的姐姐，想娶回家暖被窝。”

说着他小心的从怀里掏出来一方手绢，还隐隐飘着香味。

“实不相瞒，我跟他姐已经私定了终身，只她不放心他这个弟弟，不肯早嫁。她说士农工商，商是最下等的，不想让他弟弟入了这商行，便想另谋一条出路。”

王宽看宋宴依旧不搭话，捏了捏拳头，到底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宋哥，我知道你二弟在清河府，认识很厉害的人，您看能不能帮忙把这小子也送去，哪怕当个小厮也行，临时跑腿的也可，日后总有他的出路。”

宋宴冷峻的眉眼闪过一丝嘲讽。

“你们倒是好心思，怎知那为奴就一定是好出路？”

王宽嘿嘿干笑。

“这不是因为宋哥您二弟认识的都是世家大族的人吗？世家啊，只要指缝里漏一点，随意两句话，就有他的出路。”

宋睿在清河府给世家公子做小厮，这在清河府不是秘密，可是说是宋宴故意漏出去的消息。但宋宴自己也没想到王宽会因为这个而生了心思，他那个私定终身的女子到也是个茬子。

“你和他姐姐在这里筹谋，他自己知道吗？”

王宽摇了摇头。

“哪能让他知道啊，这小子脾气怪的很，好好的书说不念就不念了，天天走街串巷的，不知道要干嘛。她姐姐没招儿，这才托人给他找了一份工，恰好老李头这里缺人。说也怪，他来了倒是安生了，一干就这么久，居然还给他干出门道了。”

宋宴的视线落在门帘下一双带灰的黑色鞋面上，口中接着问道。

“你们想送他去清河府，攀附世家，给世家做奴，为的是他的前程，还是自己的私利？”

王宽眉眼一瞪。

“宋哥，这说的什么话，我王宽是那样的人吗？他姐姐也不是那样的人。他家......他家情况特殊。”

宋宴安静的坐着，等着他未尽的话，果然不过些许的挣扎，见左右无人，王宽还是说了。

“宋哥不知，他们两个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说是哥哥，其实更可以说是父亲，这小子和他姐是龙凤胎，他们出生时，这位大哥已经二十出头了，父母在三岁时便过世了，是这位大哥拉把他们长大。大哥因学问不错，便被推举去了清河府的世家做讲学，于是一家就去了清河府，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可有一日来人报说，大哥不慎坠入河中死了，着人去领尸，家中只有小丽一人，便只她一人去了。小丽那时候年纪小，可也认得淹死是不会身上有伤的，她大哥身上好几处刀伤，她不敢声张，怕连自己也折进去，且那世家赔了一大笔钱，她领了大哥的尸身就回了家，匆忙下葬后带着弟弟就回了南集镇，她知道大哥死得蹊跷，可那是世家，她无可奈何，这些年她总不得安生，本想指着弟弟高中后有能力去查去翻，可这小子不读了，还要从商，她这才想了这个办法。”

情理之中，可也懦弱之极，自己犯下的错，却要弟弟来弥补。但她同时又是个好姐姐，当初她要闹，怕不仅是她自己，就连弟弟也一起赔进去。选择没有错，错在不该一边悔悟自己的过失，一遍边又期盼依靠别人来平反。

“都听到了？”

王宽正惊奇宋宴为何会有如此一问，却见那门帘后走出来一人，正是刚说去后面拿货的小伙计。此时的小伙计双眼通红，两手还抱着各种各样的物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抿着嘴倔强的站着。

“你......”

王宽心里略慌，要知道他来了这里很多次，却一次也没跟他说过跟他姐姐的事情。且就这门路一事，小丽可是拧着耳朵告诫他不可告知弟弟，要是知道这会被他露了，这媳妇怕不是要跑！

宋宴将东西都接过来，一一看过，十分齐全，且质量都不错，略微满意的舒了眉眼。

“算算多少银子。”

小伙子捏着拳头，忍着眼泪认认真真的给算了银钱。

“一共是三两四钱。”

宋宴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数好了钱放在柜台上，抱着大大小小的物件就往外走，王宽立在原地看看小伙计，又看看宋宴，跺了跺脚，朝着宋宴喊了一句。

“宋哥替我告个假，我下午不去衙门了。”

宋宴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想好了，再来找我。”

王宽本就是个聪慧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忙不地的点头。

“谢谢宋哥，回头弟弟请宋哥喝酒。”

宋宴扯了扯嘴皮，似笑非笑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