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百年世家

这一天夜里村里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不得而知，但失眠的绝对大数都在揣测孟清到底拿没拿吴公子那赔礼道歉的千两白银。

便是村长也抓心挠肺的难受，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惹的李氏也无法安睡。

“你到底在折腾个什么劲儿？”

村长心烦意乱，翻身坐了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走，李氏连忙也跟着追出去，见他都开了院门了，连忙问。

“你这大半夜的神神叨叨的，这是要去哪儿？”

村长头也不回的走了，李氏站在院门处望了望，见他往理正家去了，这才放心回了屋。

李大柱的媳妇小李氏听到动静，悄悄附在李大柱的耳边嘀咕。

“咱爹怕不是也惦记那千两白银吧。”

李大柱一把推开她骂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李氏哼笑一声，背过身自睡去。

这是不是的，谁还没个眼睛会看啊？这东来村看似平静，邻里和睦，可内里是个什么样，怕只有这东来村人自己明白。

理正无儿无女，独自一人住在一个同宋家差不多的青砖大瓦房的院子里，正睡着被敲门声惊醒，起来一看竟是村长，他的眼底略有些惊讶。

“怎的这么晚来了？”

村长也不用他引，进到屋内，一屁股坐在厅堂的椅子上，蒙头先灌了一口冷水，这才舒了一口气。

“你说那吴家怎么会来我们东来村？是跟邓家有关系？”

理正有些意外村长这次的敏锐，在村长对面坐下，点了水烟咕隆隆的抽了两口，这才开了口。

“邓地主是来跟我说过他儿子考学后会成婚，说是世家贵女，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村长瞪了一双眼直直的看着理正。

"老王，你会不问？他邓地主家要娶个世家贵女做儿媳，这么大的事，你会不问？"

理正又抽了两口水烟，眉头微微皱起，叹了口气。

“是我疏忽了。”

村长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用力的在厅堂里来回踱步，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股愤怒的情绪中，理正只坐在那里沉默着抽着水烟。村长几次看过来，他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终于泄气的坐下，有气无力的开口。

“老王，你连我都不说实话了是吗？”

理正端着水烟杆抬头，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不快。

“老李，你这话怎说的？”

村长凄厉的扯了扯嘴角，心中充满了不甘，可这不甘他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它长在心间怒火升腾，却又归于平静。

“老王，邓地主在咱们东来村是个人物，可到了南集镇也就只能算是个富户，清河府那是想也不要想的。那吴家是我们清河府第一世家，这样的人家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小地主，你当我是傻子，一点也不去觉得奇怪吗？那后山本是宋家的，王氏当年带着两个儿子回来，将这后山送给了村里，言明那后山的北面的树不能动。可偏偏两个月前，邓地主从你这里买走了这些树，悉数都伐了，拖去了外地，是卖了还是做了其他，我不追问，可那宋家三人居然也未有一人过问，这事本就奇怪。而前几天王氏说了宋宴和孟丫头的婚约，你竟是反对的，为何反对？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别跟我说你从前跟孟夫子的那点交情，咱两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自问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你反对那婚约，反对孟丫头嫁给宋宴，这里面绝对有事！”

理正从未想过那个从来都听他的老李会有此时此刻这般咄咄逼人的气势，心里只觉得无趣，区区千两白银，就让他如此不淡定了。

“我可以告诉你，邓家那边却是有点路子，但这个路子不是我们东来村可以过问的，就是那县官也没那个能耐去问。”

村长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冒出了虎狼一般的光芒。

“什么路子？”

理正抬头看了一眼。

“我说邓家没透给我，你信吗？”

村长死死的盯着理正，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可最终不过是徒劳罢了，他整个人都泄气的软了身子。

理正又接着说道。

“你今日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给你透个底，宋宴和孟丫头的婚事成不了。你也别去惦记吴家的好处，这里毕竟还是王家的地方，你和我，也不过都是王家的奴仆。”

村长不由的露出了一丝苦笑。

时间长了，他倒是忘了这人并不是王奎，真正的王奎早就死了，他不过是王家派来这里协管东来村的，一个世家的人！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宋家那三口跟王家什么关系吗？”

理正起身关上厅堂的木门，插上木栓，转过身来时，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那双常年微眯的眼底射出有让人恐惧的精光。

“老李，看在我们多年共事的情分上，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不该问的不要问！”

村长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整整二十年了，可每当他露出这样眼神的时候，他还是会害怕。

整个东来村，说是良民，其实都是王家的奴仆，只传到了这一代除了每一任村长已经无人得知这个秘密。可他从接任村长职位的那一天起，从被他叫进祠堂的那一刻，他就被一座大山压着，压的他喘不过气，却还不得不背负。

到底心有不甘。

“王氏是不是王家的人？”

理正冷笑一声。

“老李，想想你的儿子，还有你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刻，村长仿佛被摁住了脖子，明明是炎炎夏日，可他却感觉得那冷从脚底一路窜上心间，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所以那邓家是什么情况？吴家为什么冒出来了？祖上说这里是王家避世之所，他们犹如守护人，替王家的主子们生生世世守着这片土地，以备不时之需。那他们何时才能够得以解脱？难道要子子孙孙都被困在这里，永世为奴吗？

越是被警告越是想要知道，这些问题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一个接一个的窜进他的脑中，让他不得安宁。

到底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跟村长之间还是有些情分在的，理正和缓了一下态度，端着水烟杆再次坐了下来。

“那吴公子赔付了千两白银给孟丫头，而孟丫头和宋宴又有婚约在，村里总有些不安分的，你最近对宋家多关注一些。那丫头不重要，但是王氏，宋宴以及宋睿不能出事。”

村长木着一张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理正朝他看了看，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先回去吧，这事我自会跟主子们说，你的事情我也会提一提，也许你孙子可以被放籍。”

村长心里没多少波澜，垂着脑袋走了。

李氏习惯早起，天刚擦亮就出了屋，正准备去厨房做饭，刚出了屋没走几步，就差点被坐在门口的村长绊倒，她本有些恼火，可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夜未归的老伴，看着他满脸的蚊子包，一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你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干啥？昨晚那个样子出去，我担心了许久。”

村长挠了挠痒，横了一眼。

“我看你睡得挺香！”

李氏那点心疼，顿时都被喂了猪，扭头就去忙活早饭，还不忘叮嘱他。

“你反正也不睡，去把鸡喂了！”

村长豁然看过去，气的横鼻子竖眼的。

等到李大柱和小李氏出屋的时候，他已经喂完了，看到两人，顿时又了撒气的对象。

“你媳妇怀孕晚起，你也晚起？怎的？当自己是那金贵人家的少爷？还要老子老娘来伺候你们？”

李大柱不敢回话，拿着铁锹就去了猪圈铲屎，小李氏也不敢多话，绕开村长一溜烟的进了厨房，独留下村长一人气闷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