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佳节

“辞风，好好待他，连同我的一起……”长夜未央，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入了沈辞风的梦。

红衫似火，邪肆非常，却又温润如斯。沈辞风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可无论如何，他的眼前都只是模糊一片。

“好好待谁？你到底又是谁？”

他的声音无端变得晦哑，欲上前追问，却动不了分毫，回应他的也只有轻不可闻的叹息。

一声声的喟叹里，分明溢着太过于深重的情感，惹得沈辞风的心竟也不自主地阵阵悸闷。

“辞风，你该回去了……”随着声音的渐渐消散，沈辞风悠悠转醒，竟泪湿枕襟。

午夜梦回，潸然泪下。

沈辞风早已明晰不了流泪的感觉了，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何时？他已然记不清了。

这悠长无际的岁月里，他的情绪已是一湾死水，鲜少惊起半分波澜。便好像他从未有过今夜这般无法言喻的心痛，宛如千千万万只虫蚁在啃噬自己的心脏，痛得无以复加……

可自己缘何要流泪？这泪水又是为谁而流？沈辞风觉着自己理应忆起一段过往，一段刻骨铭心，生死羁绊的曾经。

但无论他如何回想，终究是西风卷过残叶，空余一身悲凉。

这种感觉令人发狂。

翌日清晨。

暮云辰早早地等在了沈辞风的舍外，距离宗门大会结束也过去了四月有余。想着今日便要随那人下山历练，他其实喜不自胜。

要知道当初在现代，暮云辰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游戏他也不爱打，除了看看小说之外，那就是想四处溜达了。

只不过他平时没课的时候基本都在兼职，压根挤不出什么时间来。他打心底觉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爽。

[叮，宿主不要忘了做任务]感应到暮云辰的心思，系统幽幽的声音在他的识海里响起。

“那是当然！我自然还是奔着做任务的目的去的……”暮云辰摸了摸鼻子，笑着扯了扯嘴角:“我可是一名合格的穿书者。”

[叮，宿主加油做任务哦~宝宝相信你~]

精分。

暮云辰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和系统相处也有些时日了，他发现这个系统其实是个大骚逼，可喜欢掐着嗓子说话了，一嘴的机械音加上这个腔调，要多怪有多怪。

这也就算了，最让他恶寒的是，它还一口一个宝贝宝贝地叫着，暮云辰表示他想锤爆这个鬼东西。

沈辞风一开门，便看到自家徒弟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竟是莫名觉得惹人怜爱。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无情扼灭。

自己怎么会有这般可笑的想法？简直荒谬至极。

沈辞风正了神色，便向前走近了几步，轻咳了几下，试图将徒弟从神游的状态中拉出来。

“师……师尊。”

暮云辰回过神来，便正对上那出尘不凡的人。

沈辞风背对朝曦，立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暖煦的晨光便将他的身形镀上层柔色暖边，一袭白衫同旭风轻摆，仙气泠然，卓绝超凡。

一时间，暮云辰竟有些看呆了。

心想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好看的人。

单单只站在那儿，便令天地失了本色。

“穆寒，你到底要盯着为师看到什么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师尊恕罪，弟子方才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这才走了神，并非有意冒犯师尊。”暮云辰骤然清醒，微微弓下了身子，朝沈辞风恭敬地行了一礼，端的是一本正经。

沈辞风并未同他再过计较，几步越过了他，便负手向山下走去。

走之前，沈辞风已吩咐好言玉随时协助掌门料理宗门事物。

他们这次并未御剑，只是定了最为寻常的方式下山。

山下，月上柳梢时。

恰逢今日是人界的元宵佳节，更是热闹非凡。

暮云辰简直被这繁华的人间盛景迷了眼，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纵眼望去，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一派万人空巷之景。

一看到这番景象，暮云辰哪里还有半点做任务的心思，拉起沈辞风的衣袖就往人堆里扎，俨然忘了这是穆寒一辈子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逾距去对待的师尊。

“你……”沈辞风见状，神色一凝。

他没想到平日里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穆寒竟会这般放肆。

不过，方才穆寒拉起他衣袖的时候，他竟没有半分抗拒，以至于就这么被对方拉着，一路上穿过欢声笑语，漫漫人海。

直至看见满是花灯的长河，两人才堪堪停下。

“师尊，稍等一下，我去买两盏花灯。暮云辰松开了他，说着便笑着跑远了。

望着穆寒离去的背影，沈辞风眸中掠过一丝忧伤。

“穆寒……”

人海噪闹，灯火惶惶，他却似无端失了智，兀自将这两字在唇间辗转不止。

“师尊，给你花灯，许个愿吧。”没过多久，暮云辰便拎着两盏荷花灯回来了。

他别开眼，本想拒绝，但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接过了花灯，终归挽袖提笔写下:

“愿卿如明月，岁岁常皎洁。”

写罢，正看到穆寒恰好收笔，所写之字，便尽收眼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沈辞风心底忽然闪过一丝牵发脏腑的痛色，他觉着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可，就是想不起来。

暮云辰没觉察到沈辞风的异样，正暗自和系统掰扯。

他是故意让沈辞风看到的，想着试图调动起沈辞风的情感。毕竟，对方现在是他的攻略对象。

虽说，他对于回家的确没有多深的执念，但他可不想就这么冤枉地被抹杀在这本书里。哪怕可以借此牵起对方一丝丝情绪，也好过沈辞风就像一块没有感情的冰块。

“走罢。”说话间，沈辞风已然转身走在了前头，脸色无端冷得可怕。

好好好。

事实证明，沈辞风就是个禁欲到没有任何感情的人。

他那个花灯晃晃悠悠地浮在岸边，一个小浪估计就得打没了。沈辞风却看都没看一眼，毫不留恋。

见状，暮云辰只得追了上去。

“师尊，你许了什么愿啊？哦，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师尊你要去哪里呀？”

“师尊你不再玩会儿吗？”

“师尊，师尊……”

“……”

沈辞风心中正躁郁非常，便猛地顿住了步子，旋即转身，声如寒冰:“聒噪。”

看着沈辞风明显不耐烦的样子，暮云辰很识趣地闭嘴了。

小爷我委屈，但小爷不能说。

他耷拉着眉眼，瘪了瘪嘴，一副被人欺负狠了的表情。

沈辞风见对方此番模样，心下竟没来由地觉着不忍，便也敛了神色，不由放低了声音：“夜已深了，该休息了……”

分明这夜市才刚刚开始，哪里夜深了？

行行行，你就是嫌我烦呗。

暮云辰心里吐槽，但也只能跟着沈辞风去寻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