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渊源

方才回来时，沈辞风早已帮穆寒解开了灵识。

按理于修士而言，海棠醉的酒劲这时也早该过了。可穆寒仍然双目紧闭，而且脸色竟然愈发苍白起来，一直紧蹙着眉头，冷汗如雨，就仿佛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不对劲……”

沈辞风将人放倒在床上后，并未多想，便俯身下去，让两人额心相触，打算用神识探入他的识海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沈辞风刚进入对方的识海，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为错愕。

目之所及，竟皆是一片黑暗。

“……”

与此同时，穆寒已然睁开了双眼，却赫然是那一双赤红的魔瞳。

他眸光冰冷地盯着眼前这个与他额心相触，紧闭双眸的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会儿，随即便抬起了手。

紧紧地，扼住了对方修长的脖子。

“呃……！”

沈辞风闷哼了一声，被强行从对方的识海中拉了出来。

修真之人最为忌讳在通识过程中被骤然打断，它一时顿感灵力阻滞，下一刻便遭到了反噬，嘴角开始溢出殷红的鲜血来。

那鲜红刺目的温热，蓦然勾起了穆千阑沉寂在心底，那久违的疯狂的血性。

他扼住沈辞风的脖子，渐渐开始收拢，旋转即起身将那人牢牢地压在了身下，眸子顷刻仿佛染血了一般，愈发赤红。

沈辞风原本还恍恍惚惚地，没能彻底从混沌中回过神来。但是脖颈上愈发剧烈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开始清醒，他的瞳孔也渐渐聚焦，霎时间却对上了一双赤红的双眸。

那是……魔瞳？！

他下意识便想将身上这人震开，正要抬手，千钧一发之际，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响起，一直在阻挠他，“万一伤到穆寒怎么办呢？”

“……”沈辞风顿了动作。

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他好像明白了，那日在梦中，那人要自己好好去对待的人是谁了。然而，他现在没那个心思去弄明白那个人的来历。

终归也是自己的徒儿，沈辞风权当只顺从了心声，任由脖子上的力度渐渐加大，不再反抗，自嘲一笑。

此时的穆千阑，看到身下的人死到临头竟然还在笑，微眯了下眼眸，不免觉得有趣，于是放松了力度。

“怎么，魔尊大人还不杀了本君？等着本君来杀你吗？”沈辞风阴沉着脸色，字字含冰。

穆千阑闻言，冷冷地笑了笑，凑近了对方一些，随即狎昵地朝沈辞风说道:“师尊，我怎么舍得杀你啊，杀谁也不会杀你啊，你要是这样说，徒儿可要伤心了……”

沈辞风望着穆千阑顶着自家徒儿的脸说出这番话，他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愈发凛了神色:“所以，你要怎样才能从本君徒弟的身体里出去？”

“出去？可笑！师尊我就是他，他亦是我啊，同一个灵魂何来占有之说？”穆千阑闻言，宛若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伸出一只手来，遮住自己的半边脸，状若癫狂地笑道。

看着穆千阑此番模样，沈辞风不为所动，睁着寒眸直视对方，不带一丝情感，只冷若冰霜地说道:“本君的徒弟是七岁时上山，拜本君为师的穆寒，而你，只是魔尊穆千阑。”

“你是你，他是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看着身下之人笃定的目光，穆千阑笑得愈加疯癫了，“师尊可真是固执啊……”

望着沈辞风修长白皙的脖颈，穆千阑痴痴地伸出手来，在上面那不甚明显的血管上细细摩挲着，赤瞳里也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自己似乎有许久，都没尝过新鲜血液的味道了。

穆千阑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随即露出了獠牙，俯身狠狠地朝沈辞风的脖颈咬了下去。

“嗯……！”

这种敏感又疼痛的感觉，让沈辞风蹙起了眉头，双手下意识抓紧了榻上的被褥，不由地闷哼了一声。

然而，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多久，沈辞风只感觉身上忽地一重，穆千阑早已昏了过去。

“……”

沈辞风愣怔了一会儿，随即将对方从自己的身上挪了下去，然后坐起身来，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此时此刻，他来不及去管自己脖子被掐出来的淤青以及那个刺眼的牙印。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穆千阑会出现在穆寒的身体里。

“真是荒唐。”

唯一的一个解释便只能是，穆寒便是穆千阑的今生转世。

思及此处，沈辞风深深地叹了口气。

……

不多时，沈辞风把穆寒安置好后，他便坐在茶桌边，斟了一杯茶，思纣起来。

穆寒就是穆千阑的转世，这个消息一旦被旁人所知道，假以时日，势必会在外界传遍。

不必多想，沈辞风清楚地明白，修真界会做何处置。对于穆寒来说，这便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方才他能感觉到穆千阑身上强大的威压，短时间虽不及自己此刻的修为，但对方尚在恢复之中。而且，他也无法知晓，什么时候穆千阑会再度出来。

“他必然是痛恨修真界的吧，毕竟当初就是所谓的仙门百家把他逼至绝境的……”沈辞风用手指摩挲着杯沿，眸光晦暗不明。

“若待他完全恢复，我至多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那么现在现在封印的话……”

“不可不可，强行封印神魂会有损原身，万一伤及穆寒……”沈辞风此刻该真不知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今时今日，他方觉这般无力。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了穆寒的床前。

他负手看了会儿此时睡得正沉的人，终究也只是弯下身子，替对方掖了掖被角，旋即转身离开，掩上了门扉。

走之前，沈辞风在门上设了道结界，寻常妖魔，自是无法打开的。他其实也并未走远，只在附近寻了处僻静之所，盘膝打坐了起来。

此时，沉心冥坐的沈辞风还未发觉自己眉心的绛红色印记，正在进一步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