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清醒

苏敛音守在顾泽身边，他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干裂的嘴唇死死抿住。

他高热未退，喃喃自语，都是些呓语想听也听不清楚。

顾长歌趴在顾泽脚下，一双大眼睛扑棱扑棱地盯着他。

她翻翻身，伸出手，握住顾泽滚烫的手指：“呼呼，呼呼。”

这孩子天生便对顾泽带着几分好感，如今见顾泽一动不动，她似乎也颇为担心。

苏敛音抓住她柔软的腰肢，一把将她抱起，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爹爹没事，一会就好了。”

顾长歌的两只小肉手环住苏敛音，别着头，瞅了瞅顾泽，喃喃两声靠在苏敛音肩头。

“来了来了，药熬好了。”宋皖跌跌撞撞地奔进卧房，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厮。

穿心莲清苦的气味刹那间充满房间。

顾长歌别过头，捏住自己的鼻尖：“臭臭臭。”

苏敛音将她放在榻上，接过穿心莲药汤。

“这东西可金贵着呢。”她坐在顾泽身边，托起他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汤，送进他的嘴中。

顾泽轻咳两声，眉头又蹙紧了几分，药汤顺着嘴角，全部滴落在外。

“这……”宋皖见状，心急如焚，“这顾公子怎么喝不下药汤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苏敛音沉思片刻，舀起药汤便往自己的口中送去。

她含着药汤，托住顾泽的后脑勺，唇瓣附上他的嘴唇，药汤顺着顾泽的嗓眼一点一点地低落下去。

宋皖是个书生出身，饶是知道他二人是夫妇二人，脸依旧不由自主地涨得通红。

他别过头，拍了拍身后探着脑袋看热闹的小厮的帽檐：“看什么，转过去。”

苏敛音就这样，一口一口将满满一碗药汤全部送入顾泽口中。

“得了。”她放下药碗，拍了拍双手，才注意到房间中其他人都背过脸，看也不看她与顾泽二人。

苏敛音脸一红，轻咳两声，才算将自己的尴尬掩盖过去。

宋皖转身接过碗，吞咽了两口口水：“苏姑娘和顾公子的夫妻感情真是令人艳羡。”

苏敛音抿嘴一笑，没有回话。

眼前早已经浮现出了初见顾泽时候的模样。

若是他话多一点，为人和善一点，或许还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只可惜……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不对，自己果然是公平的。

她靠在顾泽床边，顾长歌在床上爬来爬去，时不时地学着苏敛音的样子，用她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摸一摸顾泽滚烫的额头。

她一双圆圆的眼睛中眼泪涟涟，偶尔抬头看到苏敛音时还会露出大人一样担忧的神情。

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人精。

到了后半夜，顾泽的高热才渐渐退了下去。

他昏昏沉沉，人虽然还不清醒，但已经不再说胡话，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待到他再一次被屋外的鸡鸣唤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破晓的阳光洒在他的卧榻之上，清晨即将蒸发的露珠散发出清新的香甜气味。

屋外咯咯的鸡鸣，一大早知县府邸管家扫地的声音传入耳畔。

顾泽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抬起一只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

他翻了翻身，想要坐直身体，却发现自己一只手臂被苏敛音紧紧压在身下，此刻正隐隐约约发麻，动弹不得。

苏敛音靠在他的手臂之上，两只手环住他的胳膊，秀发披在脑后，有几根滑落在身旁，遮住了她大半个脸颊。

她眼圈乌黑，啪嗒啪嗒地嘟囔着嘴，时不时抬起一只手捋一捋自己耳边的头发。

阳光从她背后洒来，金色的光芒将她的秀发映得更黑密了几分。

顾泽忍不住抬手，想去摸一摸她洁白的脸颊。

她过门这许多时日，大多时候都是吵吵闹闹，聒噪异常。像今日这样，安安静静趴在自己身边的场面倒是第一次见到。

顾长歌咿咿呀呀地爬到顾泽身边，胖乎乎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容，两只梨涡似装满了蜜糖一般：“醒，醒，醒了。”

她一开心，竟啪啪地拍起了手。

声音很大，惊动了苏敛音。

她迷糊着睁开眼睛，拨开贴在自己脸颊的秀发：“顾长歌，你又做什么？”

顾泽一下收回手，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尴尬地似乎瞄了瞄。

“咦？”苏敛音见顾泽睁着眼睛，大喜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顾泽冷着脸，斜眼睨了睨她：“我若是再不醒，这条胳膊只怕都要被你压废了。”

他不满地甩甩胳膊，别过头，不敢去看苏敛音的眼睛：“这有床有房间，你趴在我床边做什么？”

苏敛音白了他一眼，若不是昨夜他高热不退，自己才不折在这里睡觉呢。

此时她浑身上下都似被抽筋断骨一样疼痛难忍。

她拍了拍后背，忍不住腹诽：不识好人心。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关怀地问顾泽要不要吃点东西。

顾泽点头，坐直身子，靠在床边，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这个小小的表情一下便被顾长歌纳入眼底，她呵呵地笑着，爬进顾泽怀中，冲着他笑了笑，伸手环住顾泽的腰肢：“抱抱。”

顾泽心情不错，一只手环住小团子，拍了拍她的后背，笑盈盈地逗弄了她一番。

他心中竟有了一种如此过日子也不错的想法。

“哎呦，顾公子，你可算是醒了。”宋皖得知顾泽醒来的消息，匆忙赶来探望。

他一进门，便看到顾泽环着顾长歌调笑的模样。

这么多日以来，这是宋皖第一次见到顾泽的笑容，他立在门口微微一愣。

“知县大人来了，快请进。”苏敛音端着刚刚从厨房拿来的米粥，请进宋皖，脸上堆着笑容。

宋皖的一双眼睛在她和顾泽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顾公子醒了就好。您可不知道，昨日您高烧不退，可把苏姑娘吓坏了。她又是四处给您寻药，又是亲自喂您喝药，甚至还……”

他说着便想将昨日苏敛音口对口喂药的事情告诉顾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