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小怪物也值得被爱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合上电脑，重复着呢喃海子的诗句。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又想起唐可娇小的脸，想起那天温热的唇，柔软的怀抱，缠绵的吻。

“曙光……吗？”

“可是我这样一个阴暗可悲的人，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又何谈爱一个人呢？”

段南姜自嘲的笑笑，欣喜而胆怯。那夜的拥吻之后，她懊悔自己冲动同时，又因为唐可的回应而窃喜。

把希望寄托到人身上的时候，就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同时也要承担把别人拉进深渊的罪恶感。

“白雪不该被污泥浸染。”

她已经作出了决定，既然是曙光，远远地观望就已经是奢侈了，怎么敢奢求更多呢？

段南姜没有主动地再找过唐可，有消息也只是象征性的回复两句。生活和工作还在继续，可是段南姜的心思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天下午。

把新书上架，各类报纸、期刊、杂志装订成册并编目归档后，段南姜统计清点了每类书架，做完破旧图书和有重要价值资料的修补、装裱工作，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和程诚微信说了一声，段南姜做完收尾工作就准备收拾下班。

“南姜。”

段南姜瞳孔微缩，愣在卷闸门前，不敢回头。

深吸一口气，她转过身和那双凤眼对视。没有温柔，那双通红的眼里满是猜疑和不解。

“这些天你在做什么，”唐可慢慢靠近段南姜，“亲过了就想逃跑吗？”

“可可，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只是接吻这种事情没必要斤斤计较追上门吧。”

绕开唐可锁上卷帘门，段南姜大踏步就想回家，却被一双纤细有力的手拽住，强迫她面对面和唐可对视。

“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在逃避什么。可可，你要清楚不是所有感情都必须有个结果才算是完美的，有的时候及时止损才是正解。”

“我不觉得远离你是及时止损。”

唐可一步一步把段南姜逼向墙角，委屈地抿抿唇：“我知道我们认识到相处的时间只有在医院的几天，可是喜欢从来都是没有原因的，可能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产生想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想法。我想要靠近你，我想凭着感觉走。你敢说那天晚上你不是真的心动还主动吻我吗？”

良久的沉默，段南姜轻轻挣脱束缚。

“我只是你的病人。”

“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病情，很清楚我当下的状态根本不足以好好经营一段感情，我们现在只能是医患关系。”

“唐医生，要是每个患者都能让主治医师心动的话，医院就成相亲会所咯。”

段南姜躲开唐可湿润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是心脏的疼痛无法忽视，让她在转身的瞬间面部表情有些抽搐。

僵持之后的每一天，唐可都借着询问身体和精神状态为由给段南姜发消息，但都被敷衍过去，到后面消息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段南姜清楚自己无论如何还是伤害了唐可，清楚自己不应该在那天晚上的时候和唐可含着冲动和爱意的相拥而吻。可事已至此，她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唐可的坚持打破，她这样一个残缺的灵魂不应该拖累别人，更何况唐可，看起来那么温柔干净的一个女孩，自己更不应该靠近她，在一起只会更加伤害她。

“在吗，南姜。”

屏幕亮起，她知道是唐可发来的消息。

段南姜手机里联系人少得可怜，除了爸妈，上司程诚，就只有唐可，也只有唐可会在凌晨三点给她发消息。

她假装没看到那条消息，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就往嘴里灌，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段南姜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着，接通了电话。

“哪……哪位？”

嘶哑的咳嗽声让唐可呼吸一滞，她抬头看向漆黑的楼层，只有月光反射玻璃，晃了眼睛。

“南姜，下楼。”

“……”

顾不上打翻的啤酒瓶，段南姜小跑到窗前，路灯洒在那个人身上，她穿着初次去图书馆的那条碎花裙，在寂静的黑夜里闪闪发光，美得像童话里的花精灵。

两个人沉默，隔着窗户对视，段南姜内心挣扎，想下楼去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可是自己好像溺水的人，沉沉浮浮，这样的自己，令她厌恶，

一个爱不了自己的人，又能怎么好好地爱别人呢？喜欢的那个人，爱上的那个人，只会被她的偏执狭隘、铭感多提和捉摸不定的情绪伤害，她是一个怪物。

一个精神病，怎么样才能去好好的爱一个人，正常的爱一个人？

一个精神病，要怎么做才能够值得被爱？

段南姜低头，借着月光轻抚自己手腕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疤痕，和她的内心一样坑坑洼洼，肮脏不堪。

“啪嗒。”

段南姜挂掉了电话，强迫自己拉上窗帘，逃犯一样跑回房间用被子捂住了脑袋，泣不成声。

唐可看着聊天界面，红着眼睛再一次的拨通。

漫长的等待之后，

“可可。”

身后和电话里沙哑的声音重合，唐可回头的瞬间，被一身酒气的段南姜拥入怀中。

“你……臭臭的。”挣开几乎要勒死自己的怀抱，唐可哽咽着吐槽。

？

一时失语，段南姜想好的措辞都被这句吐槽硬生生挡了回去。

相互对视着，段南姜没忍住笑出了声。

唐可怒目圆睁，佯怒瞪着前仰后合的她。

好可爱啊。段南姜偷偷在心里想，手却无意识已经抚上了唐可的脸。

“对不起，”捏了捏那张可爱的脸，段南姜抛开内心的杂乱，自顾自的说，“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自私的想法就不顾一切的和你在一起，我不想伤害到你，不想我的病态和疾病以除却医患的关系影响到你，我不是一个正常人，一旦发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和言语。”

顿了顿，她垂下手：“我从来都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和一个人在一起，精神病的我太奇怪了，像个怪物，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阴暗面，也不想让你发觉我其实是一个多么无趣和冷漠的人。”

“我知道，我这样一个人，从来都不值得被爱。”

唐可看着自己眼前破碎的段南姜，心疼的说不出话。

就在段南姜以为，自己真的会被放弃的时候，唐可轻轻勾住了自己的食指。

唐可踮起脚尖，吻了段南姜的脸颊，在她耳边细声细语地说：

“小怪物也值得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