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生意
晚自习还没结束,老朱就把池睿阳叫到了办公室。
这是池睿阳第一次知道自己即将挨骂还这么高兴。
这种没有老师看着的晚自习本来应该是他最喜欢的时候。他可以光明正大把颜料和炭笔摊满整个桌子,在周围人的打闹声里插上耳机享受一会画画的时间。
可是今天,来自讲桌旁的那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热切地追随了他几乎一晚上,搞得池睿阳头皮发麻,浑身难受。
他一抬头,正对上那双平静深沉的眼睛。
艹。
池睿阳瘦削修长的指节稍一用力,便显露出浅浅的青筋,几欲把手中正握着的炭笔拦腰折断。
老朱的召唤来得刚刚好,救命稻草般,把池睿阳从不适的氛围中解救出来。
教师办公室内,班主任厚厚的老花镜被玻璃茶杯里的热茶蒸腾起了一层雾气,隔着一层雾气看着他。池睿阳搓了搓手往老朱桌子旁的电暖器边靠。
看着他的穿着,老朱摇了摇头,“年轻人,别仗着自己火气旺就不穿厚衣服,以后老了有你受的。”
池睿阳嬉皮笑脸往他办公桌上看,“看什么呢老师,给我也看看。”
“你看看人家的成绩单”,老朱抖了抖手上的纸,打印出来的成绩单从他眼前一晃而过,池睿阳敏锐地捕捉到了上面“池云泽”三个字。
“你要多向你哥学习。你也不差的是吧。争取把你的文化课提一提,以后报个艺校。那么好的天分,可别浪费了。”
老朱“语重心长”的谈话里就一个主旨:向池云泽看齐。
池睿阳可能有一瞬间也被老朱忽悠瘸了,盯着成绩单上各科近乎满分的分数,脑子里闪过好像池云泽确实挺厉害的念头。
但是当他回到家,看到自己枕头上的两盒崭新的小方盒子的时候,他还是更坚信自己最初对池云泽的判断,学个屁,那就是个神经病。
他捏住盒子砸到了饭桌上。池云泽和池卫军都停止了夹菜的动作。
池卫军打了一夜的牌正头昏脑涨,刚扒拉两口冷饭,米饭还没顺到胃里就被呛出来。气得他把本就不牢靠的小方桌掀了,桌子上寡淡的两盘青菜都飞到了地上。
池云泽起身向后闪了一下,洁白的校服外套上还是沾上了一点菜汁,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池睿阳,小杂种,老子真没见过你这种神经病。”
看着混乱的局面,池睿阳才感到这才是自己家嘛。刚刚进门,那两个人诡异地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安静地吃饭,搞得他真以为是什么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呢。
池睿阳向他竖起两根中指。
池卫军弯腰把自己身下的木凳举起来往池睿阳身上砸,池睿阳偏身躲了一下才没有被正中脑门。
池云泽推了推眼镜,啧了一声,池卫军才停了要继续的意思,转头换了一副笑脸,“没事哈,跟你弟弟闹着玩呢,不懂事。”
池卫军害怕池云泽,池睿阳迅速看清了局势。如果池云泽不在这里住,邱琪的抚养费就不会打到他卡上。
“老东西,等我回来再收拾你”,池睿阳背起满满当当的书包摔上了门。今天是真的有硬仗要打,不能在他身上浪费体力。
池睿阳在池卫军的咒骂声里出了门,跨坐上摩托车,一边腿撑着地,抱起书包再次检查了一下装备。书包里鼓鼓囊囊塞了两根铁棍,一把生锈的锤子,精巧的蝴蝶刀,一块路边的碎砖头,还有一把手刺藏在校服宽大的袖子里。
池卫军没有正经工作,偶尔干干搬运的活,挣够了赌资和酒钱就继续混几天,勉勉强强养活自己。
池睿阳只能自己顾自己,除了画画,他主要的谋生手段是替人平事儿,不然靠画画挣的三瓜两枣早饿死在街上了。
今天的活是杨涛给搭的线。杨涛是林鹏的表哥,三十岁出头,经营着一家台球馆。
林鹏家的小网吧被地痞流氓要保护费时,池睿阳去帮了场子。池睿阳小小年纪出手狠辣,把比他高壮得多的小流氓按在地上摩擦。他一脚踩在对方骨折的小臂上,一边还捏着他的下巴灌酒。小流氓又痛又窒息,难受得不住淌泪。
池睿阳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冷淡得近乎无辜,重复着问对方,“下次还来吗?”
看着小流氓拼命地挣扎,呜咽着求饶摇头,池睿阳才放开了手。淡淡地将最后一点啤酒仰头喝完,捏扁了啤酒罐塞在对方口袋拍了拍。
同样在场的杨涛被这个场景深深震撼了,以后但凡是打架能拿钱的活都有池睿阳一份。
这座城市的下岗潮曾经席卷了这里的大多数家庭,无望、压抑、麻木、躁动的青春塑造了这里的男孩,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能成为约架的理由。而不想被沾染上烂事的好人家的孩子选择用花钱解决问题。正因如此,杨涛和池睿阳的“生意”才格外有市场。池睿阳不觉得自己可怜,打一架就有钱拿,他很满足,没有钱的生活才可怜。
最近杨涛台球馆的高中生常客被几个同校的小混混针对欺负。规规矩矩的小男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向杨涛求助,杨涛便给池睿阳搭了这条线。
这几个二中的小混混池睿阳也听说过。不上课,不求财,就图欺负人好玩。他们也不敢找硬茬,就总针对些好好上学的乖学生。这个特质让他们荣登池睿阳最鄙视的小混混榜首。
骑了一阵后,池睿阳把车停在了废工厂门口。再往里走,路上到处都是磕磕绊绊的碎石,真把车划了他舍不得。
废工厂门口杂草丛生,只有借一点月光才能勉强看清路。池睿阳有点夜盲,但是又不想惊动里面的人,只能摁亮手机屏幕给自己照亮。
他刚踏进工厂大门就被人从身后给了一闷棍。池睿阳感觉眼前一黑,脑子发懵,但是本能还是让他迅速把书包甩向偷袭的人的眼睛。
背后偷袭的板寸头一下子捂住眼睛跪在地上哀嚎,指缝间渗出一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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