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醉鬼

池睿阳把胳膊从池云泽手里抽出来，从兜里摸索了一阵叼了根烟。失了重心的池云泽往后跌了几步，靠在墙上。

楼梯对面墙上有个小小的正方形窗口，排风扇经年不转，早已经厚厚积了层灰。路灯和汽车的车灯就从缝隙间挤了进来，池睿阳借着这点光观察着抵在墙上的人。

池云泽把带着引诱气息的白衬衫穿得和校服一样端正，如果不是低低的领口露出了胸前大片肌肤，被不知情的人看了，可能真以为他是去参加什么比赛的颁奖典礼。

池睿阳觉得以前的池云泽应该就是那种能把各种奖都拿个遍的人吧。池云泽来这里后的第一次考试，就比五中之前的年级第一高了快两百分，恐怖如斯，令人望尘莫及。他优秀又骄傲，是他们这里培养不出来的那种卓越出尘的学生，像极寒雪地的挺拔松柏。

但池睿阳的兜里又确确实实揣着他刚刚陪酒赚来的钱。

池云泽安静地靠在墙上，感受酒精带来的天旋地转，一直到烟头忽明忽暗的火光逐渐消失，他才在良久沉默之后听到池睿阳的声音，

“你就这么缺钱嘛池云泽？”

池云泽没说话，他听到池睿阳接着说，

“要是再让我看到你顶着这张脸做这种事，我就打死你。”

池云泽缓慢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不会了”。

大概是酒劲上来了，池云泽将手放在额上，扶着墙慢慢蹲了下去，看着他那副难受又委屈的样子，池睿阳想，明明是这件事是他的错，却搞得好像自己在欺负人一样。

虽然很想让他自生自灭，但是把喝醉的池云泽丢在这里，他受侮辱和自己受好像没有区别。

内心挣扎了一阵后，池睿阳伸手想把他拉起来，只是醉鬼比他想象中要重，池云泽倒过来时连带着池睿阳一起被扑倒在地上。

池睿阳重重地摔在地上，撑地的手被蹭出了血，手掌摩擦在水泥地面上的痛让他咬牙嘶了一声。再看池云泽，一整个趴在他身上，毫发无伤。

艹。

池云泽的头抵在池睿阳肩上，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耳朵和脖颈处，池睿阳一僵，准备把身上的人推开时，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正被他的手紧紧护着。池睿阳的怒火被他这下意识的举动压低了些，他把头偏向了另一侧，耐着性子低声哄着身上无赖趴着的人，“你先起来行吗，我难受。”

池云泽蹭了蹭，把脸埋在池睿阳胸前，闷声道，“哪里难受？”

池睿阳开始怀疑他到底醉没醉，怎么总是能戳破他想避开的点。

“手。。。手疼。”池睿阳也不知道自己在结巴什么，好在池云泽听到后就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池睿阳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扶住摇摇晃晃的池云泽，凭着对这里以前的记忆，把他带到了卫生间。池云泽走路摇摇晃晃，却还想甩开他的胳膊，“走开，我不做这个。”

到了卫生间门口更是趴着门框不进去，“我不进去。”池睿阳咬着牙，一根一根掰他的手指，“你给我快点进去吐干净。”池云泽依然把身子抵在门框边不肯动，池睿阳努力了一阵无果，只能靠在墙边抽烟休息。

各个年龄段的醉鬼在他们身边进进出出，打量着门边的两个漂亮男孩，还有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给池睿阳递名片。池睿阳接过名片礼貌性地揣到了兜里，他不想给宋旭惹什么麻烦。碰到兜里的糖时，池睿阳眼睛一亮，深呼吸几口，将那颗棒棒糖笑着递给池云泽，“你乖乖进去吐完我把这个给你好不好？”

池睿阳听着自己做作的声音都有点想吐，池云泽呆滞了几秒，从他手上接过糖揣兜里，乖乖去了洗手池边。

池睿阳没想到这招居然真的对池云泽有效，但是他不知道，池云泽是被他的夸张的笑脸怵到。好像不接过糖，下一秒，池睿阳就会从身后拿出来刀。

池睿阳不知道和池云泽在洗手间折腾了多久，确保池云泽差不多吐干净后才从会所出来。

池睿阳把他放在摩托车后座，让他紧紧环住自己的腰。

天已经黑透了，路上早没了行人，白雪茫茫地落下。池云泽把头抵在池睿阳肩膀，箍他的动作越来越紧。

“我难受。”

“你活该。”

放着大城市的好日子不过，转到他们这里，放着好学生不当，来这里陪酒，可不是活该。

池睿阳拖着池云泽上楼时，家门虚掩着，家里池卫军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他扶着池云泽进来惊奇道，“诶，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下班？池睿阳眉头一紧。

“又是你逼他去的？”

池卫军看着池睿阳的手捏紧，忙摆手，“不是我逼的啊，是他自己问我哪里能挣钱我才说的，不然他交不上房租我就不让他住了。”

池卫军的话说得稀松平常，池睿阳这才明白，他或者池云泽在他眼里原来都是一样的。池卫军不会因为池云泽的优秀对他高看一眼。池卫军的眼中容不下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从池卫军断断续续的话里，池睿阳才知道，池云泽后爹早断了他的生活费。想起自己从他手里无所畏惧拿钱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你TM还是人吗池卫军？管自己儿子要房租？”

“我还是那句话，你俩要是女孩，早该卖淫给我挣钱去了。是你们自己没用。”

池睿阳摸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向池卫军丢过去，池云泽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池卫军眼见他要动真格，一边骂疯子，一边踉踉跄跄地溜出家门。

池卫军摔门而出后，池睿阳低头沉默地坐到床边，思考他是不是该给池云泽道个歉。为了什么呢？一直给他要钱还是今天那些没轻没重的话。

他看着池云泽从行李箱里摸索了一阵，抱着一个饼干盒子晃晃悠悠蹲到自己面前。

“你看”，池云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堆团着的钞票和几张银行卡。池睿阳的眼睛看向了他刚刚垫在自己脑袋后面的右手，指节在地面上被撞蹭得青红。池睿阳起身想去拿创可贴，却被池云泽捏住了手，“我们很快就能搬出去住了。”

池睿阳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才艰难地开口，“你刚刚说什么？你还记得？”

池云泽伸手替他擦掉了眼泪，点了点头，“哥哥记得，哥哥一直都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