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梨花镇乞儿失踪案七

空巷中月光莹莹，娈姝偏头望去，乔延提着两个食盒跑了过来，他发冠后的青丝荡来荡去，眼含星辰，笑若鸿宇。娈姝当时并未学会意气风发一词，只觉得他与这空巷中的月光格格不入。他应该像太阳，冥界是没有太阳的。

乔延将食盒递给娈姝，气喘吁吁道：“这整个梨花镇的美食都被我买来了。”他看眼下又没有用餐的场地，索性袖子一挥，变出个石桌石凳子出来。他将餐食悉数摆上桌，又觉得这环境太暗，恐看不清菜品，于是打了个响指，变出几个灯笼浮在空中。

有灯有氛围有美食，还有一个俊朗的翩翩公子作陪。他心中窃喜，对自己的表现甚是满意。仍哪个女子都不能拒绝这盛情相邀。

他一手负在身后，礼貌相邀：“小姝娘子请坐。”

娈姝盯着桌上的餐食看了许久。她虽三天两头来凡间，但却从未吃过人间的食物。每每将凶手交与官府后便匆忙赶回了冥界。她又回想着，她在冥界吃的又是什么呢。其实大部分时间她是不会感觉到饿的，但兴致来了她会从土里翻两个虫子来吃吃，或者摘两个果子来尝尝。她犹豫再三还是坐了下来。

娈姝解开腰上的锦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乔延，浅笑道：“礼尚往来，乔郎君，这个赠你。”

乔延刚掀袍坐下，就面对如此惊喜，他勉强憋住脸上的笑容，双手接过。心想这要是象征冥界的贵重物品，等到大战之时将这给那天帝老儿看，说冥界冥女仰慕他许久，这冥界跳进银河都洗不清了。

乔延满心欢喜地打开，只见那玉瓶之中躺着两条缠绕在一起的泥虫，雪白雪白的，皮肤上树立着丝丝绒毛，有两个如灰尘一般大的黑色眼珠和尖尖的獠牙。

他笑容凝却在脸上，仿佛听到一阵霹雳声，后背像淋湿了一样凉快。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向娈姝，问道:“这是?”

娈姝浅啊一声，回道:“这个是雪厉虫，是冥界才会有的虫子。”她怕乔延恐不了解雪厉虫的厉害之处，又特意强调了一句:“他们是吃彼岸花的花根长大的，大补。”

乔延干笑两声，将玉瓶封紧了塞进怀里。“好说好说，如此大礼，小生真是荣幸之至啊。那个……动筷吧。”

娈姝点点头，正拿起筷子，忽听一阵急速风声，千弃踏风而来。

她满头大汗，双手撑着双膝，喘不上起来，断断续续说道:“小姝，我见小黑小白从北城门外牵走了一个孩子，我已拦下了。”

娈姝惊站起来，她一双筷子插进石桌中，心道不妙。生死簿上不会记错，前四个孩子定是陆知鸣杀的，但此时陆知鸣就在府内，她未料到凶手还另有一人。

她转身就跃上了屋顶，朝北城门飞去，很快就消失在千弃视野中。千弃刚歇上一口气，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只得跟了上去。

乔延还在愣神当中，他见那一双筷子直立立地插在石桌上，心里凉嗖嗖地，他仿佛看见筷子上有两点火星，不知是谁给他上的香。他摇摇头，清醒过来，也追了上去。

此时夜黑风高杀人夜。

北城门的一个破庙中，庙里供的是送子观音。这座小庙原本是城外村民供奉起来的，但两年前有人见到庙中有妖怪吃人，村民们害怕，于是就再无香火来源，庙也就荒弃了。

庙中有一女子，骚弄着身姿，她皓腕如玉，紫衫微动。她时而站起来时而又匍匐在地上，眼中柔情似水。

突然，一把镰刀比之流星的速度飞进庙里，直奔那女子。那女子眼观六方，一个翻身爬上了观音像上，此时她又多长出了一双手，两只眼睛似有熊熊烈火盯着庙外。

娈姝走了进来，她手一伸，镰刀回到了她手中。这镰刀比她还要高一些，刀柄是玉做的，上面雕刻了众多花案。是她的兵器，不过她很少用到。

“人是你杀的?”娈姝平静问道。

那女子咯咯一笑，四只手紧紧扒着那观音像：“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管？”

娈姝思付片刻，抬头说道：“我是冥界判官，而你是妖，不归我管。但你杀了人，人成了冤魂，冤魂归我管。妖界判官是谁，我要与他交涉。”

“哈哈哈……”女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妖界哪有什么判官，妖王族五百年前就被灭了，现如今百妖横行，谁能耐我何?”

“是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身爽朗的笑声传来。

乔延摇着扇子迈进庙中，突然视线对上那女子的脸，他大叫一声哎哟，跳到娈姝身后，扇子挡在面前惊恐道：“可怕至极可怕至极。这位蜘蛛精姐姐，你这刚吃完小孩怎也不擦擦嘴，挂着一张血盆大口实在是丑陋啊！”

原来这女子是个蜘蛛精，她见乔延走进来却看不出他的本体，不免警觉起来。

娈姝侧头问道：“你也是妖，可知妖界判官是谁。”

“嗯?”乔延脑筋这么一转，他弯唇一笑，说道：“妖界的判官就是我啊。”

娈姝望他几眼，暗暗惊异。她收起了玉镰刀，说道：“我乃冥界判官，她杀了一个孩子，你处理好再来与我交涉。”说着，她转身走出庙。

庙外站着千弃与黑白无常，黑白无常两根长舌头挂在嘴外，脸上满是苦楚与无奈。而刚刚被蜘蛛精庖心的孩子在千弃怀中娃娃大哭。千弃无可奈何只得耐心地哄着。

黑白无常见娈姝走来，纷纷行礼：“大人。”

娈姝点了点头，看完那个孩子又盯着黑白无常的舌头看了半响，她突然说道：“以后若接的是孩子，二位小哥还是将面蒙起来吧。”

黑白无常互望了几眼，心中一沉，尽是委屈。想他二人日夜颠倒的拉魂魄，好不辛苦，竟为了个孩子，还要将脸给遮起来。白天见不到人，如今晚上见不得人。

他二人虽然迟疑，但还是勉勉强强应了声：“是，大人。”

而在庙中，乔延看向那女子，他眉头挑起，眼神一暗，黑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的冷冽几乎要凝成实体。

他将扇子合拢，在手中转了又转，慢慢地朝那女子挪去。

那女子身子一震，屏气凝神，死死盯着乔延丝毫不敢懈怠。

“姑奶奶可没听过妖界有什么所谓的判官。”她低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