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男妻五孟七往事
夜凉如水,层云涌了上来遮住了月亮,雾蒙蒙的光晕照在院中,娈姝与孟七两人坐在亭中。
“夫子是个好人。”听到此处娈姝略微感慨道。
孟七颇有些意外,调侃道:“你竟也分得清好人与坏人了,我还以为你心中只有自己与他人之分呢。”
娈姝皱了皱眉,反驳道:“孟七,我是要断案的,自然是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是吗?杀人的是坏人,被杀的就是好人,你一直是这样分的吧?”
好,这个问题又难住了娈姝。她的的确确是这样分的,也的的确确认为这样是对的。
孟七冷哼了一声,笑着看她,“家长太古板,孩子遭罪呀。你哥除了苛刻员工还知道干什么呀!”他摇了摇头,不给娈姝反驳的机会,继续说起了前世的故事。
孟一权收到信后,自然是高兴的,但他的生活也是极苦。京城是一个奢华且贵族世家聚集的地方,孟一权多次自荐无果只能另谋他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流行花钱谋路,于是孟一权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的苦力,但寒门布衣花钱开路的人家何其之多,他那一点银两不过是搭进去冤枉钱。他有气无处出,愤懑不平,修书一封问夫子为何空腹才华却无人赏识,他以为夫子会给他答案,但他想错了,怀才不遇也是夫子一生的心病。
夫子清贫一生,想不通自己最优秀的学生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越想就越怀疑自己,最后成了心病,郁郁而终。
“他之前还念书与我听,后面就不念了。他说念书没用,倒不如多出去玩玩。我知道不是念书没用,是他对念书失了望。”
夫子咽气前,身边只有孟七一人。他当时话已经说不利索了,但还是紧紧拉着孟七的手,老眼里全是泪花,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小……小七啊,去接……去接……他回来。”
当时孟七马上要经历第二次雷劫了,本该找个无人之地好好运动,但他还是去了。也许是孤身待了五百年的小蛇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情,与常年冰冷的水塘不同,人是有温度的。但人情味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了人情味就有了共情,共上了情就没办法脱身了。
比起孟一权,孟七到京城很轻松。他在一个富贵人家里找到了孟一权,当时孟一权在那家做马夫,那家少爷被娇宠惯了,下马车时绊了一跤,爬起来就对着孟一权又骂又踢。孟一权被京都的奢华磨平了性子,握着拳头忍气吞声还连连道歉,但孟七还有野性,他杀气大盛一拳就揍了上去,把那富贵少爷揍得鼻青脸肿半身不遂。打成这种程度,他二人自然跑不掉了,官兵一来,他俩就吃上了官司。
那少爷是家中独子,如今被打得瘫痪在床,其父母气不过花了些钱买通了县令,轻而易举地就给孟七二人判了死刑。
孟七当然不想孟一权死,孟一权自己也不想死,他家中有父母还有两个年幼的妹妹,他再看看孟七,如果他死了,谁来照顾这些人。行刑当天,孟七感觉天上天雷滚滚,但他顾不了那么多,挣脱缰绳一个施法将一众官兵摔了出去,众人包括孟一权被孟七绿色的眼睛和獠牙吓着了,四处逃窜大喊着妖怪,更有勇者朝着孟七射箭投掷火把。天雷在前,孟七不能杀人,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躲着,慌乱之中他救出了孟一权,但孟一权惧怕他,他的眼中写满了恐惧。孟七伤心极了,他不知道他疼痛的来源不是砸在身上的火把,而是被心爱之人不信任的眼神。
“夫子已经死了,我答应过他要带你回去,现在我做到了。”孟七拎起孟一权就将他甩了出去,顷刻间,天雷砸下,砸在了孟七的身上。
围上来的人们被这阵仗吓破了胆,仓皇逃窜。
被无数人的鲜血冲刷过的台子上,孟七被天雷砸得遍体鳞伤,毫无反抗的余地。孟一权呆坐在地上,看着一道接着一道的天雷砸下,不知所措。
六个时辰后,雷声结束了,下起了倾盆大雨。天低沉沉的,孟一权的心怦怦跳着,雨水顺着他的脸上的轮廓尽数落在衣服上。他一把摸下脸上的雨水,朝行刑的台子上走去。
雨越下越急,浓雾暗云压迫着整个京都,街上巷子里开始流传出妖魔鬼怪的谣言。而看台上,一条青色的小蛇躺在雨水了,身上满是血迹,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
“我本来是很生气的。”孟七陷入回忆中,失望地说着:“他怎么能跟那群凡人一样,拿那么冰冷的眼神看我。可是后面我看他抱着我哭的那么伤心,我又原谅他了。”
孟七虽然没死,但也受了重伤,于是孟一权就把他带回家里养着。在夫子留下的院子里,孟一权买了一口缸,里面注满水,将孟七养在了里面。而他自己,拿起了夫子的戒尺,在这一乡的小院子里,也做起了夫子。
妖往往比人更敢爱的,每当夜幕降临,月至中天的时候,孟七就从水缸里爬了出来,变成人躲进了孟一权的被子里。等到太阳升起,学生们来上早课之前,他又从孟一权的怀里翻出来,藏进水缸中。在那个时候,两个男人相爱是会受到非议的,为了不打破孟一权好不容易得来的平稳生活,孟七就这样来来回回变来变去,一日复一日。但他却不觉辛苦,反倒是庆幸。
但日子有变数本就是定数,孟父孟母不想儿子只做乡野中一个教书的,于是把两个小女儿重金卖给了镇上的一个财主,将换来银钱交给孟一权让他再度上京。等到孟一权赶到镇上时,孟五宝已经被打死在床上,孟四珠得了失心疯口齿不清。
“他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过心软。”
孟七劝孟一权与父母不再往来,但两位老人一求饶,孟一权就犹豫了。他将大妹二妹的不幸福,四妹的惨死都归咎在自己身上,他认为是自己的无用才导致的家庭惨状。孟七见他一天天消沉下去,却不知道怎么医治他。
“那时我的第三次雷劫马上要来了,我想,若我历劫成功,我们会有大把的时间,等我回来再宽慰他也不迟。所以我不辞而别,独自躲进了山洞之中。但其实我想错了,他本来就只剩我了,我再离开于他而言是再一次打击。”
孟七离开后,孟一权万念俱灰。恰逢又有贵女在此地驻留,孟父母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只要被贵女看上就可前途无量。所以他们将孟一权迷晕送进了贵女府中。等到孟七历完劫带着一身伤回来时,孟一权已经被囚禁了。原来那个贵族小姐四处游历就是为了收尽天下美男,虽然孟一权很对她的胃口但却不听话,所以她让人挑断了孟一权的手筋脚筋,这样孟一权就跑不了了。
说道此处,孟七双眼通红,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被捆在床上,衣不蔽体。他那么好的人,我的心上人,却遭到这样的侮辱,于是我杀尽那个府里的所有人,最后杀红了眼,把他的父母也一块杀了。我知道天界不会放过我,我也没打算逃,但我在被抓走之前,我想看着他好好活着,所以我熬制出一种让人忘掉所有的汤药,也就是现在的孟婆汤。喝下汤,他自然而然的就忘记我了,也忘记了那些痛苦。”
孟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一个瓶子,接住了自己的眼泪,继续说道:“天界抓住我本来是要我元神俱灭的,但是你哥哥将我要了去。后来我在冥界工作了几年,看到他走上了奈何桥,他对我说他那一世过得很幸福,妻子很贤惠,儿子也很有出息。整个百年就只剩下一个遗憾。我问他是什么遗憾,他说他常在梦中见到一条蛇,蛇变成了一个没有脸的人,在梦中他与这个人关系甚好,可惜到死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孟七将转满泪水的瓶子递给娈姝,擦了擦眼泪,“每隔一两百年,我总会看到他再一次走上奈何桥,听他说他这一世过的如何,那一世又过的如何,可他总不记得我,我与他的过往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受不了这样,他轮回了那么多次,总有一世要给我的。”孟七侧头看向娈姝,眼神定定,“小姝,你就当全没有找到过我,把这一百年施舍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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