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一笔来路不明的钱二

天子脚下，京城繁华，喧嚣夜市，灯火畅明。

但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明暗交界之处，一道黑影隐匿在其中，灵活地躲过了士兵的巡逻，翻进了户部尚书的家，瑞府。

白天不干晚上干，这正是冥界的工作风格，此人正是娈姝。

今日在冥界，头一次撞见自己主动喝孟婆汤的鬼魂，那鬼正是瑞安，他生怕冥界查到他生前的事情，执意说自己已无遗憾，只想快快投胎。但生死簿上记载，他是被杀，既然被杀，那就得弄清原委，不然在冥界的档案上，这就是一桩冤案。但让娈姝感到惊奇的是，生死簿上写着，杀死瑞安的是严青黎，那个一身匪气的大理寺刑探。一想起他，娈姝总感觉那双灼热的眼神盯着她，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飞身上了房顶，绕过灵堂，朝瑞安的书房里摸去，那是事发的第一现场。

暗杀发生后，瑞府加强了警戒，早晚都有五队家丁巡逻。娈姝等到家丁远去，透过窗户，就跃进了书房。但关窗的瞬间，她手上一顿，立刻警惕了起来。

这房中还有其他人。

“你也是来偷东西的？”听声音是个男人，他嗤嗤地笑了一声，悠悠地挪着步子朝娈姝走来，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在这房中清晰可听。

娈姝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不过对方有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她一时半会也没完全分辨出来。

她放下双手，站立不动，周遭没有灵力波动，想来是个凡人。

“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她如实回答。那人哦了一声，似乎有意与她缠。“这间房除了物品就是人，你不是来偷东西的，莫非是来杀人的?”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伸出手朝娈姝的肩膀摸去。娈姝眼神一凌，身形一侧躲过，同时也看清了来人。

她神情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礼貌的笑容。

“严大人。”

严青黎见她往后一退，皱眉不悦，“难得小姝娘子还记得我。”

娈姝浅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本是已经忘记了，不过今日看了一眼生死簿便又记起来了。

不过，她更觉得奇怪的是，这严青黎杀了瑞安，不但不逃，反而还潜入其书房，莫非是来销毁证据的?

“小姝娘子是来查瑞大人的案子的吧？”严青黎往椅子上一坐，房中没有掌灯，透进来的月光就恰好打在他的脚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目光灼灼地看向娈姝。

娈姝啊了一声，见严青黎脸上没有半分慌张的意思，心中大为佩服，想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贼喊捉贼吧。

不过她工作量重，不想跟他玩什么拉扯的游戏。

她迎上严青黎的目光，浅笑道:“严大人，瑞安是你杀的。”

严青黎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中多了一分慌张两分诧异。他回想行凶那天可谓是安排得天衣无缝，整个计划只有他自己知晓。莫非真如袁正所说，眼前的女子是个神人。

“小姝娘子瞧见人是我杀的了？”他定了定神问道。

娈姝摇摇头，“并没有。”

严青黎抬了抬眉，“既然没有，那就是诬陷了?”娈姝不答，毕竟她不能直接说是在生死簿上看见的。

她啊了一声，巧妙地转了个话题，“严大人为何要杀瑞安呢？”

“小姝娘子想知道?”

“……不是非知道不可。”

严青黎身子向前一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只要你说想，我便告诉你。”

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又缠上了娈姝，她现在身上麻得想动手打人。为了避免与严青黎直视，她坐在了他有右边的椅子上，回道:“还请严大人告知。”

没办法，她得弄清楚真相不是。

严青黎舌头刮了一下上齿，得逞一笑，他往后一靠，将一本册子甩在了桌子上。

“这是西川府的黄册，上面记录着西川府去年缴纳的人丁税共两万零六百二十八两白银。”

娈姝认真翻阅起黄册，虽然她不懂两万多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但依黄册上所写，西川府下管八个镇，其中包括云溪镇，梨花镇还有冷泉和其余五个小镇。依照去年粮食的价值，每家每户缴纳人丁税成人一百钱，孩童五十钱。八个镇共计二十多万人口，共纳人丁税两万零六百二十八两白银，这黄册记录的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娈姝歪了歪头，问道:“瑞安是户部尚书，你杀他，莫非是他在西川府的黄册中做了手脚?”

“小姝娘子还真是聪明啊。”严青黎食指在跷二郎腿的膝盖上敲着，“他倒是没有在黄册中做手脚，西川府的这本黄册数据信息都是如实的，错的是缴纳上来的钱银。”

“钱的数量错了?”娈姝皱了皱眉，她原以为瑞安这个案子会比较好破，毕竟知道凶手，顺藤摸瓜就能摸清原委。但现在她觉得她错了，这个案子瑞安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他本人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冥界的时候死活都不愿意申冤，为的就是隐瞒真相。

严青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黄册上记录的是两万零六百五十两白银，但实际上交上来的是两万两千五百两白银，这多出来的一千八百七十二两白银被埋在的袁正的家中。袁正前日已经被惯以贪污的罪名被大理寺抓了。”

娈姝心中一惊，“被你抓的?”

严青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小姝娘子，我只不过是大理寺的一个普通的刑探，不是大理寺的主人。我前日还在京城之外，自然是其他刑探抓的。”

娈姝啊了一声，低头思付，将刚刚的消息在心中捋了一捋。“八个镇多缴了一千八百七十二两白银，这笔钱运到京城，自然要过瑞安之手，瑞安发现了这笔钱，他就会有两个做法。”

“哦?哪两个做法?”严青黎这会又撑着脑袋看她，始终扬着笑。

“其一，如果瑞安是这笔钱的受益者，那么他应该会想方设法的私藏这笔钱。其二，他若不知道这笔钱的用意，他应该会上报朝廷，朝廷就会派人彻查此事……”想到这里，娈姝突然明白了，她猛得看向严青黎，只见他狡诈地笑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瑞安私藏了这笔钱，所以你杀了他，并将三箱白银埋在了袁正的院中。大理寺抓了袁正，那么这件事就被翻在了明面上，朝廷就会派人彻查。”娈姝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都是你设计好的?”

严青黎突然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几日忙着在中周旋，也颇有些疲惫。他偏头看向娈姝，解释道:“倒也不全是我设计的，西川府多缴了二十年的税，但都没入国库，陛下早就有所察觉了。只不过这下面八个镇是什么牛鬼蛇神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他又朝凑到娈姝面前，“怎么样，小姝娘子，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吗？毕竟袁正还被关在牢里呢，他可是日盼夜盼等着你去救他呢。”

娈姝干笑了一声，心想袁正既是你设法抓进去的，救与不救都不会受到伤害。不过冥女大人手中从来没有破不了案子，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所以就一探到底。

她点了点头，浅笑道:“那就麻烦严大人了。”

严青黎高兴地吹了口哨，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