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一笔来路不明的钱三

是夜，弯月如勾，瑞府静悄悄的。

书房中黑蒙蒙一片，严青黎只能靠着微弱的月光向书桌摸去。他打开了抽屉，从中拿出一封还没有封边的书信，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递给了娈姝。

“我杀瑞安时，他正在写信。一千八百七十二两白银的受益者肯定不止他一个，不然西川府底下八个镇突然多出两万口黑户，谁替他瞒下去。”

严青黎见娈姝竟认真的看了起来，挑眉问道:“看得清?”

娈姝点了点头。

“上面写了什么？”

“严大人没看过?”娈姝疑惑地看着他，见他刚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还以为这房中有价值的线索他都找出来了呢。严青黎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不咸不淡道:“那日刚翻开守卫就冲了过来，没来得及看。”

娈姝垂下眼帘，将信纸全部张开，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已点，无差，三日后到。”

严青黎正听得身心舒畅，闭眼享受，却没想到娈姝就念了这么一句就不念了。他睁开眼，有些意外地问道:“没了?”

娈姝嗯了一声，“没了。这应该是瑞安寄给同伙的，已点，无差说得应该是人丁税的数量，那三日后到指的就是脏款了。看来这封信的收件人是西川府的人。”

闻言，严青黎脸上的笑意味深长，他突然附身撑在书桌上，将娈姝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我突然发现一件蹊跷的事。”

“什么?”此时光线昏暗迷离，娈姝仰头看他，将严青黎戏谑的表情看个一清二楚，心中突感不妙。

他细细地打量着娈姝，不怀好意地问道:“这世间的所有事情似乎都瞒不过小姝娘子，不管是云溪镇宋夫人案子，梨花镇乞儿案，还有山寿县的真假玉淑，小姝娘子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真相，然后再一步一步的引导我们。”

他直勾勾地盯着娈姝，捕捉到她眼中的一丝慌张，嗤笑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袁正说小姝娘子是一位见义勇为的游侠，但我觉得不是。”

“那严大人觉得我是什么?”娈姝淡淡地问着。

“我觉得啊。”严青黎故意拖了个长音，像是有意吊着娈姝，然后恍然大悟道:“是仙女，小姝娘子像是天上的仙女，见不到人间疾苦，所以特意下凡来主持公道。”

娈姝心中送了一口气，仙神之说在凡人心中虚无缥缈，只不过是一个流传已久的传说，严青黎这样说，说明他并没有猜到她的身份，只是为了故意逗她而开了个玩笑。

她浅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特意来主持公道，只是来完成任务而已。

在娈姝眼中，严青黎此人心眼太多，与他待在一起总觉得被看透了一般，浑身不自在。

她转了身，绕到书案的另一边，又聊回人丁税的话题。“既然西川府有瑞安的同谋，那就说明西川府的黄册所记的并不一定属实。各地方所记录的税收都是由各府的户房掌管，多出这么一大笔钱，还能万无一失的到瑞安手里，只能说要么是西川府的户房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西川府和八个镇的户房都出了问题。”

严青黎直起了身，对娈姝的分析破有些赞赏和认同。八个镇的钱汇聚西川府，不管底下的户房怎么闹腾，没了西川府的庇护根本翻不出这么大的水花。

这是一条从下至上都已经烂透了个参天大树，树枝繁衍至各个地方，关系到的利益群体巨大，所以陛下才命他暗中调查。

“还有一件事不明，你为何要嫁祸给袁捕快?他作为你的属下，嫁祸给他于你不利。”娈姝沉思了一会，突然问道。

严青黎歪歪斜斜地靠在书桌上，双手环抱着，回道:“你以为沈澄弘为什么要把袁正送到大理寺?”

沈澄弘?娈姝想了半天才想起，沈澄弘是梨花镇那个咋咋呼呼的县令，当时袁正卧病在房，还见过一面。

“他也是你的人?”

“不是，他是陛下的人。”严青黎似乎格外信任娈姝，陛下让他暗中调查，但他却对娈姝倾盘而出。

“沈大人在梨花镇卧伏了五年，才给京城送来这么个契机。朝廷虽然能调查西川府，但若是府令有意从中阻挠，那这件事也只能到西川府而止了。袁正是云溪镇人，由他贪污这笔钱，给了我们调查八个镇的由头。”

娈姝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个案子有些许复杂，要将其查清楚，恐怕还要去西川府，云溪镇走上一趟。

她打开了手下的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有一个上了锁的紫檀盒子。严青黎走了过来，转了转盒子上的锁，像是什么机关术，一旦转错一步，怕是永远都打不开了。

“先收起来，明日找巧手……”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娈姝双手握着盒子首尾，这么用力一掰，盒子就裂开了。严青黎一时哑然。

娈姝满意地舒了一口气，刚刚想打人的劲终于用出去了。

盒子里装着一个锦鲤一般的瓷器，瓷器上的纹路都非常精细，看样子是特意制作的。

“这样一个观赏兴致的物品，为何要锁起来，还要用一个机关锁锁上。”

严青黎敲了敲桌面，“先收起来，说不定是瑞安与他同伙的交接信物。”他又看了看外面，说道:“还有几个时辰天亮了，小姝娘子今夜歇在何处?”

娈姝刚想说自己不用休息，但严青黎之前的那份猜疑确实让她心有余悸。既然要与他合伙办案，还是按照凡人的作息比较妥当。

她啊了一声，将鱼瓷放进了锦袋。“我随便找个地方歇息就好。”

“既然娘子无处去，若不嫌弃，不妨去我那里。”

娈姝顿了一顿，似乎在心中权衡。毕竟人心隔肚皮，她总感觉严青黎别有所图，但具体图什么她又想不明白。

严青黎见她犹豫不决，又放了个勾子。“我那离大理寺近，天一亮还能去牢里见见袁正。他作为本案的关键人物，总得去问点什么吧。”

说到破案，算是拿捏了娈姝，她只好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