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一笔来路不明的钱五

严青黎领着他二人一路向着地牢走去。

这大理寺虽然是专门处理刑案的地方，但院内嫩芽开了满枝，空气中漂浮这一股淡淡的清香，一点也没有传闻中的恐怖样子。

突然拐进了一个狭窄逼仄的门廊，底下铺着大青石的砖。再往前走，只见两个持刀的黑衣汉子站在门口，跟个木头人似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个院子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外面的草香花香都被隔绝在外面，一点都飘不进来。

严青黎对着门口两个汉子做了个手势，两人对视了一眼，瞧了瞧他身后的娈姝和乔延，就转身开了门。

门一开，首先看到的是一条通往地底下的台阶，里面漆黑一片，一股子悠悠沉沉的杀气铺面而来。

沿着台阶向下走，越往里人间的活气越少，只有墙壁上的几点灯火闪烁不停。等到穿过一段长长窄窄的通道，踩到潮湿的地板上，这就是大理寺的地牢。

放眼望去，数不胜数的牢房交错着，一排接着一排，望不到尽头。

三人又往深处走去，拐过好几个弯，才终于来到关押袁正的地方。

娈姝立在那牢门前，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心中很是不解。既然抓捕袁正只是做戏，又何苦将他关在这么深的地方，七绕八绕的，差点将她绕晕过去。

正在倒立练功的袁正听到叹气声，垂头一看，立马眼里带光。他放下腿来，几乎是飞到牢门前。

“小姝妹子啊，我可算等到你了。”

娈姝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她总觉得袁正太过热情了些，让她有时招架不住。

“袁捕快，许久不见，你的事情严大人已经与我说明了。”

袁正趴在那门栏上，恨不得将头伸出去。他兴高采烈道:“真能救我出去?”

娈姝悠悠地看了严青黎一眼，发现严青黎也在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她啊了一声，才点头回道:“能。”

袁正高兴得嘴要裂到后跟，这时他才发现站在娈姝身后的乔延。

他不可置信地喊着:“怎么又有你?”

乔延一身整整齐齐的白衣，轻轻柔柔地晃着扇子，一副眼中只有娈姝，而其他事都不予理会的样子。他含笑看着袁正回道:“听袁捕快的意思，我是不能来了?”

袁正有些焦急地看了严青黎一眼，但见严青黎一副漠然的样子，自己也不太好表现出来，只好继续对着乔延发难。

“乔兄弟啊，少年不负年华，趁着年轻求求功名求求事业，找一份正经事情做做，也不枉在这这间走一遭。”

乔延听着这苦口婆心的语调，心底讥笑了一番，他上前一步靠在门栏上，玩味道:“功名嘛，虚无缥缈的东西。袁捕快步步高升到了大理寺，不还是被扣上了罪名?而你的上司，自己不舍得就你，却要劳烦我们花儿来救。”

袁正本想着在娈姝面前压压乔延，抬抬自家大人，没想到功夫不到家却被乔延反嘲了一次，他面子上挂不住，只好陪笑求饶:“好了，乔兄弟，多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兄弟之间清楚就好了。”

乔延得意地哼了一声，他对人间的案子没什么兴趣，于是又回到娈姝身后摇起了扇子。

“袁捕快，你在云溪镇当职之时可曾发现户房有什么不妥?”娈姝见二人打闹完，也终于问出了正题。

袁正很是困惑，这明明是来查他贪污的案子，虽然他并不是真的贪污，可娈姝一不问他银两出现的时间与细节，二不问他在京城的人际关系，却开门见山地问云溪镇的户房?

这与他的案子有何关系?

不过神人破案剑走偏锋倒也能理解，就这样袁正就说服了自己，他挠了挠头，如实回道:“我与户房的胥吏于先生交涉不深，只知道他与我们县令欧阳老爷是同窗，二十多年前一块进京赶考，只不过欧阳老爷中举了，他落榜了。他落榜后又通过地方的考试，原本是在西川府的户部做过一年，后来才被调任到云溪镇的户部。”

“法令规定，县令的同亲熟识不能在六房任职，怎么这位于先生还能被调到云溪镇。”严青黎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

袁正嘿嘿一笑，恭敬回道:“这是西川府的下的任职书，属下也不知其中原由。不过欧阳老爷向来是不在乎名利，虽说于先生在户房待了近二十年，可是他与欧阳老爷的往来次数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这一点，大人可以放心。”

严青黎轻笑了一声，不做言语。

娈姝低头一想，西川府既然能给云溪镇的户房里塞人，自然也能给其他七个县中塞人。

她突然看向严青黎，问道:“去云溪镇走一趟吗？”

严青黎愣了一下，随即勾唇一笑，点了点头，“即刻就能动身。”

袁正看看娈姝又看看严青黎，脑中迷糊得很，刚刚见到娈姝建立起来的安全感这会又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大喊着:“等会，等会，小姝妹子，你不是在查我的案子吗，突然跑云溪镇去做甚?你你你……你不管我了。”

娈姝摇了摇头，一双真诚得不能再真诚得眼睛打量着他，“袁捕快，你会没事的。”

说完，她与严青黎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转身离去。乔延慢慢悠悠地跟上，始终紧贴这娈姝身后。

她突然说上这么一句，袁正心里更加发毛，他眷恋不舍地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啥意思啊！小姝妹子，你可学坏了。说明白再走啊，唉!乔兄弟，不行你留下来陪我呗。”

袁正的声音在这地牢中久久回荡，直到三人走上台阶，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的余音。

出了门，严青黎便从房顶上招呼来一个黑衣男人，那男人接了他的吩咐又立马消失，速度快得好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娈姝见他一胫行为，越发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大理寺刑探，至少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她正想着，突然觉得肩膀一沉，偏头一看，乔延将整颗头颅架在她的肩上，正闭着眼。

她抬了抬肩，温声问道:“怎么了？”

乔延微睁了一只眼看了看她，像是家养的小宠物在悄悄打量自己的主人，被发现后又立马闭上。他懒洋洋地回道:“累。”

娈姝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严青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跟前，他用一种惋惜的眼神看着乔延，“乔郎君这么虚啊，那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没关系，我们大理寺的厨房应有尽有，什么猪腰子牛腰子羊腰子，都可以拿来给乔郎君补上一补。”

乔延冷哼了一声，直起身，像是证明自己并不虚一样。他绕到娈姝另一边站着，半仰着头，开始欣赏起树叶来。

啊，真是该死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