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大战四

这也许是娈姝记忆最深的一天。

一道闪电划破了整个天空，狂风像脱了缰的野马，在大地上狂奔形成无数个漩涡。天上黑影交错，连绵了一片，数不清有多少。

娈姝心中比谁都清楚，这接涌而至的黑影是什么，是沉寂在三途河底的恶鬼，他们被封印了许多年，早已饥肠辘辘。

一朵泛着白光的彼岸花从蒙蒙黑气中飘来，娈姝跟着彼岸花的指引找到了淳笙。

他被一条链子绑在两棵树间，动弹不得。娈姝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明明还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但总觉得眼中多了一丝不解和自责。在记忆中，哥哥一直都是处惊不变，他就像冥界的定神针，往那一站，冥界的日子永远都是有条不紊的。

可如今，这跟定海神针也慌了。

娈姝轻而易举地就破了金链，她问道:“哥哥，这是我造成的吗？”

她当时途径战场，看到被鬼魅团团围住的乔延，百鬼匍匐于他的脚下，听从号令，而他一身黑气，两眼腥红。破案无数的娈姝几乎是一瞬间就明了，是送的那块银牌出了问题。

她将冥界这么重要的东西送了出去，如今在众神的面前为妖界所用，那哥哥与天界立下的誓约，哥哥辛辛苦苦维护的冥界安宁，却被她毁于一旦。

见淳笙不回，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是我造成的吗？”

她像一个第一次犯错的孩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她才化形四百年，也终于是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千弃曾说她未开情窍，无知无欲，可她在人间走了这么多遭，悲欢离合在她眼前一遍遍闪过，她怎会不开窍，只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淳笙揉了揉她的脑袋，无可奈何道:“那块牌，是兵符。我不与你讲，是想让你置身事外，未曾想，你机缘巧合下送了出去，怪我。”

娈姝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提出了解决方案，目光非常坚决，“哥哥，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你与冥界都是不知情的，你不能被卷进来，天帝追究起来，我可一人承担。”

淳笙欣慰一笑，突然问道:“那乔延呢，你不在乎他的后果吗？”

娈姝一愣，为之语塞。

他的结果吗？当然是想知道的，可是她不敢问。

像是看清了娈姝的心思，淳笙灵力一运转，手心中出现了一颗丹药。

他看着面这个一手带大的妹妹，虽心有不忍，还是说了出来，“小姝，你能生情，我很高兴，这说明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但七情六欲之中，唯男女之情是最能牵绊住人的，哥哥想让你做一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散神，在漫长的岁月中，每一天都为自己而活。”

他将丹药放进了娈姝的手心，“冥界惹上大祸，你我都逃脱不了，你能主动承担责任，做得很好，但有我在，你不必冲在前头。”

娈姝翻了翻手心的药丸，心中不安，问道:“哥哥，这是什么？”

淳笙揉着她的脑袋，笑得像两兄妹最后一次交谈，“回冥界去吧，回冥界耐心等待你的处决。”

说着，还不等娈姝反应，他袖子一挥，一股强风袭来，将娈姝送回了冥界。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阴沉的林子中一个孤影，等到看够了，他才慢慢地向战场上走去，去收拾那个残局。

——

战场上，恶鬼与神厮杀在一起，他们被积压在地底，每日遭受冰冷的河水一点一点吞噬着灵魂，他们痛苦不堪，要将高高在上的神拖下高位，一起坠入地狱。

神越哀嚎越紧张，他们就越兴奋，他们是鬼魅，可他们曾经也在太阳底下生活过。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鬼魅，可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是神。

这就是神的优越感。

“这就是阴兵!淳笙那老狐狸果然在说假话!”

混战中，上乘一边护着言决一边问道:“可阴兵怎么是妖界的人召唤出来的?”

言决冷笑一声，愤然道:“冥界与妖界早有勾结，他们兄妹二人都该死!”

话刚落，无数双锋利的眼神聚集了过来。兵符是兵符，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各位恶鬼还是分得清的。他们饿的是肚子，可不是脑子。

熊熊烈火烧到面前，恶鬼踏火步步紧逼，天界死伤无数，上乘护着言决节节后退。

乔延身上的白袍都被烧得焦黑，他一脸的死气，腥红的眼睛率先在混乱中捕捉到仓皇失措的慕秋，他神情一凝，一个瞬移就提起了他的脖子。

慕秋觉得一阵热风刮过，随后双脚离地，一阵窒息感将至。热火烧灼着他的脖子，他疼痛得连话也说不出，只能瞪大双眼，祈求着乔延能放他一马。

一想到师傅和青儿也是这般死在别人手下，乔延怒气大发，他一用力，火焰燃烧起来，片刻功夫慕秋就变成了一把灰，连句哀嚎都没有。

他甩了甩手，嫌弃道:“火烧蚂蚁，难闻。”

接着，转头看向言决，笑得阴森恐怖。他跟在众鬼的身后，踏着一具一具烧焦的尸体，有的是天兵，有的是妖兵。

“猖狂小妖，休要放肆!”上乘先是理直气壮地警告着，随后提刀对着乔延发起进攻。

可惜他还没碰到乔延的衣角，就被恶鬼缠身。数十只恶鬼将他压住，掀翻一个又扑上来十个，眼看着乔延朝着言决而去，但他分身乏术。

“殿下，小心!”

要说言决这个人功夫怎么样，他是连巽凰都比不上的，天帝对他的培养重在文治，所以才会将上乘这员大将放在他的身边，护他安全。

“孤要让你付出代价!”

一句怒吼，乔延手上一团黑气直冲言决的天灵盖。

言决先是抬手抵挡，但抵挡不过，摔坐在地，眼看着黑气就要将他笼罩，那一刻他惊恐万分，原来，神也是怕死的。

就在这时，淳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下乔延的力量，双手一番，不知使了什么咒术，一道白光在乔延眼前闪现，他并指在乔延额前一点，嘴里念道的咒语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众鬼魂纷纷捂起了耳朵，两眼翻白，头痛欲裂!

啊!又是这个人!让鬼都闻风丧胆的男人。

这个方法娈姝也曾使用过，在给顾山川除黑气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一招。

乔延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上力量的流失，咬牙切齿道:“你对孤做什么!”

淳笙将他身上的银牌扯了下来，冷漠地撇了他一眼，说道:“这不属于你。”

这时，天光大亮，拨开云雾，一身金袍的男人出现在天上。

言决忙着磕头跪拜，先行告状，“父帝，冥界与妖界勾结，冥王不仅违反了与您签定的契约，还对妖界处处庇护。”

天帝俯瞰着整个战局，声音无比雄厚，“将冥王押进天牢，妖界一干人全部处死。”

乔延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对着淳笙哼了一声，哼声中充满了轻蔑不屑之意，“跟着这个一个主子，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淳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不能杀他。”

“为何?”天帝问。

淳笙淡漠的眼神环顾了一下众鬼，回道:“他与兵符已缔结契约，杀他，百鬼暴乱，我控制不住。”

百鬼:“……?”他们不知道啊，但他们也不敢反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