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长影离
雷鸣电闪千里知,落雨似石砸人疼啊。折下芭蕉叶的秉枝如此想着。背上的重量难以想象,不知为何,以前背起来较轻的弟弟如今重若高山。
“可算找到你们了。”陈喜从一旁的竹林中蹿了出来,他抱着些许山果,估计是出来寻人时顺路摘的。看到尴尬笑着的秉枝与昏迷中的秉幸,陈喜大概地猜到发生什么了事。
“秉枝兄,我来背他吧。你手一直在抖。”
“哎?有吗?”
秉枝闻言,侧首瞧了瞧自己的手臂,果真正抖得厉害,他只好先将秉幸小心放下,甩了甩手腕,等到不抖时再准备背起秉幸。但奇怪了,手只要伸向对方就开始抖个不停。雷声轰轰,陈喜见状快步过去把山果都塞给秉枝然后将秉幸背起。这就是「血脉压制」吗?陈喜不禁在心中感叹了一下。
“快走吧,天上的龙王可要降雨咯。”
四人缩在窄小山洞内的更窄小的石头上,大雨被风吹入洞内,而身为哥哥的两位坐在更外面的位置。陈庆眯着眼一脸无奈地摘着细枝上的果实;秉枝却是十分习惯的样子,仿佛外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秉幸,我们还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们是从刘家湾来的,沿着江河走了很久才到的这里。”
“刘家湾?原来你们不是姓「秉」啊。”
“这是我们自己取的名字,毕竟是新的人生嘛。”
陈氏兄弟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思中。新的人生,这是他们没再想过的事,陈庆曾乡试落榜,陈喜曾因年龄较小被拒绝入伍,二人都做好了归家务农和长期等待的准备,但都没能想到变化来得如此迅速。
“啊啦,是提到二位的痛处了吗?”
“没。”
二人同时答到。雨珠落尽,耀阳重现,暖光自天空降下,落在了秉枝与陈庆的身上,二人都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水。就是可怜了自己的衣裳。“都脱下来晒晒吧,不然会着凉哦。”秉枝提议到,但没过几秒就收到了陈氏兄弟的婉拒。毕竟现在只有这一身衣服。秉幸能够理解地点了点头。
“以前我也不愿意,但最后哥哥总是强迫我……”
“咳,这种事就别说出来了。要不然这样,陈庆兄,你回家拿几身衣服?”突然被点名的陈庆一惊,拧着湿衣的手一抖,出来的水滴全都滴到了刚编织没几天的草鞋上。
“唉……更麻烦了。不过为什么只要我去?”
秉枝一笑,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他走到三人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似乎是充满自信。随后他又拍了拍陈喜和秉幸的肩膀,面部的笑容变得更加自信了。
“哥哥的意思是,您是我们四人中最黑的。”秉幸语毕,秉枝随之点了点头。陈庆叹了口气,扶额开始思考起夜间归家的路线。
秋风寒寒衣单薄,夜半三更冻人骨。陈庆举着芭蕉叶轻手轻脚地走着,沿着墙体,步过小道,在雨声的遮掩下终于是到了家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栅栏门,不由自主地来到了熟悉地房门前。屋内很安静,陈庆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直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木箱内的衣物被尽数捞出,陈庆找了块大些的布料就它们装好,随后将包裹挎在自己身上。正想离开,不远处逐渐靠近的灯火让陈庆乱了阵脚,左右查看后跃入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井内。
“天寒地冻——嗯?眼花了吗……”
陈庆将四肢用力撑在井筒上,勉强让自己不掉入井水内。身体的下滑让他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水面上,理应清澈的井水此刻却是一滩浑浊,按自己这些年的经验,他的脑内闪过了个十分不祥的猜测——山洪要来了。
“看来的确眼花了。”打更人清了清嗓便敲着锣离开了。陈庆见声音渐远,费力地从井中爬了上来,井水声咚咚,他回头望向井口,不禁焦虑起来。几番思想斗争后,顾不上那泡在井水中的芭蕉叶,陈庆迈开腿就向那暂时的栖身之所跑去。
“醒醒,都醒醒。”
“你回来了。”
陈喜还昏昏欲睡,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陈庆便又闭上了。若是平时,陈庆不会打扰他继续休息,但现在不一样,陈庆将陈喜用力晃醒,又拍了拍另外两位。
“家里的井水变浑浊了,山洪可能就要来了。我们得想办法让大家都离开村子到山上来。”
“什么!?这可怎么办啊。”三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先不要慌,我想想办法。”
秉枝盘腿坐下抱臂思考了起来。他皱着眉头,不时用指尖点点手臂。妖怪去通知人们要来山洪了,怎么想都很难控制局面吧。但若是妖怪……
“有了!幸儿,你与他们去村内将村民闹醒,借助妖身吓唬他们,将他们像鸡鸭一样赶至山上。我前去查看有无腿脚不便之人。各位,如何?”
“好方法。按我的记忆,村内的腿脚不便之人只有我娘,你沿山路下去再沿小道走就能到我家。行动吧!”
陈庆领着陈喜和秉幸直接从山坡上滑了下来,顺着大道,成功找到了打更人。在陈庆述说计划后,三人各自分开,陈喜与陈庆绕道去其他路上进行拦截,防止村民朝不同方向离开;秉幸则是向打更人奔去,让他的敲锣声吵醒所有人。
落叶的粉碎声被打更人察觉,回过头一看,竟是个妖怪朝自己冲来,吓得他直敲锣转身就逃了。
“妖怪、妖怪进村了!”他大喊到。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人们有的拿起了农具准备自卫或进行驱逐,有的还迷糊地开窗查看。
三人大声咆哮着,逐渐将包围圈形成、缩小。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秉枝翻越栅栏进了院中,逐个开门寻找着,却始终没有寻到哪怕半个人影。在几番思考后,秉枝走遍了周围的所有房屋,仍是一无所获。
“人齐了吗?”
“快去数数。”
陈庆和陈喜在包围圈边缘清点着慌乱的人群,秉幸四处张望,寻找着秉枝的身影。山岳忽然之间咆哮起来,滚石与泥水自不远处的山体落下,不出一会就淹没了整座村子。溪河被染棕,良田被淹没,竹林树木被推倒,一切都消失不见,如云散去。
“我来了!”秉枝背着一人向这跑来,脚下的泥路湿滑,几次都差点摔倒。陈氏兄弟见人回来,急忙与秉幸过去迎接,但看到被救者是男性的那一刻,心中不免疑惑和担心起来。
“我娘呢?”陈喜将人扶下来,转头又和陈庆一起跑回人群附近寻找了起来。陈庆流着泪,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但还是向人群大声询问自己母亲的去向。
“陈柳平在哪!”
“她前几日就离世了。”一位较为胆大的村民回答到。二人顿时感到身体寒冷发麻、唇部不自主开始颤动。沉默不语,或是掩面强忍着情绪。
“二位还请节哀……”
秉枝和秉幸一叹。山洪过去后村民们都默默离去,四人未再阻拦。
几块石头搭成的墓碑承载着陈氏兄弟对这片土地的最后感情。
“你们也要去妖城吗?”
“若是留在这里,只怕会触景生情吧。村子可以再建,但娘已经……”秉幸低下了头。秉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陈庆身旁开始教授自学的辨别方向的办法。“我们就此分别吧。”
秉枝踮起脚将手揽住了秉幸的脖颈,笑着与陈氏兄弟挥了挥手。陈庆看了看周围,摘下了一枝野果递给了秉幸。
“这是此地盛产的野果,还请收下。多谢二位近日的帮助,我陈庆感谢万分。”
“不必道谢,也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而已。”语毕,那第一缕阳光缓慢来到四人的身边,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红日,不约而同地笑了笑。斜阳照人影,影不留此地。
“你们看,天亮了。”
“他们的信息掌握得如何?”
“均有了大致了解。”
曲尽幕落人皆散,无人知晓幕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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