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森间雾
身如袅袅烟,心似坠深渊。额间似有一钉穿颅,四肢似被巨石压住。他们挣扎,却没能得到任何效果。
“我这是,在哪?”突然的自由让陈庆感到些许的惊喜,他起身环顾四周,顿感风景熟悉,下意识回眸望向身后,一石柱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陈家庄。“我怎么回来了?而且……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来不及思考,身后忽然传来的几声呼唤吓得陈庆躲在了石柱后面。“庆儿,喜儿,你们在哪啊——”陈庆一喜,但很快就感到了不正常。那是母亲的声音,可她明明已经离世,又怎会出现在这?陈庆正想退回石柱后,却发现天地已经大变。一切都如画布上的静物,被一只无形的手肆意蹂躏成粉,阵阵眩晕过后,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他被迫合上双眼,在虚无中飘浮。
似被利剑穿心,他的耳边响起了万种声音,蝉鸣燕吟皆起,嗡嗡呤呤。眼角不知何时滑下了五味杂陈的泪,一片玄青顿时如湖水般荡漾起来,「岸边」的素白顺着波纹流来,将玄青缓慢掩盖。“咳……噗咳!”波纹渐静,他呕出了一缕情绪,睁开眼,仿佛来到了尘外仙境。他起身四处张望,见一人站在他的身侧,只可窥其半身轮廓,他启口欲要发言,但却吐不出一字。云烟缭绕,对方将要被素白吞没,陈庆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迈开腿便向那人奔去。别走,别走……
“别走!”双目猛挣,陈庆大喘着气坐起,还保持着抓取某物的动作。那物似乎在手中,又似乎已经散去了。“可有何处发疼?”一位紫红色麋鹿角、海松色梅花鹿身的鹿人将一碗玉白色的汤药递了过来,陈庆正想开口询问,却被那人打断,“饮下这碗「散雾」,你或许就没那么头疼了。令弟在隔壁休憩,请放心。”对方轻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房门被无情地推撞在墙上,来者正是陈喜,他担心地在陈庆身旁看啊看、绕啊绕,很久之后才放下心来。“哥哥,你可终于醒了!你之前在船上突然晕了过去,都把我吓昏了!”见陈喜越凑越近,陈庆连忙抬手将他推开一定距离,叹气道:“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们现在是在哪啊?刚刚那位又是?”“此处仅是妖城边界的小小医馆,负责照顾过往烟云阵的妖怪。”那鹿抚着掌中圆润的玉石走了进来,闭眸俯身鞠了一躬,柔声道:“在下犹哉,幸会。”陈庆与陈喜回予一礼。“多谢犹哉兄的帮助。不知此处离妖城还有多远?犹哉兄可否告知我二人?”犹哉没有说话,他转身走到了外面进行翻找,将一卷龙鳞装拿来摆在了床上。
卷开,即是一幅城池的地图,上面做着大大小小的标记,角落里还写有方向。犹哉收了收自己有些过长的袖子,指尖落在了最左侧的「烟云阵」上。“你们在此处。”语毕,指尖划过「永昼森」、「无边江」,最终落在了「落霞关」,“步行两日便可到达。不过近日有恶人停留,二位可要小心。”兄弟两望着地图,似乎都有些出神了。陈庆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他知道:城池的标记下都是许许多多被普罗大众抛弃的「祂们」,越多这样的标记,就说明有着越多的……陈庆闭目,不愿再想下去。犹哉用另一只手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卷轴,这才让二人回过神来,“二位沿兽径即可穿过永昼森。出来后沿江岸走便能找到「望岸亭」,那有木埙几枚,吹响它,便能叫来摆渡人。”陈喜点了点头,但他感到很疑惑,这被标得不成样子的地图上唯独有一块是空荡荡的——「阳岳」,他伸手指了指,向犹哉询问道:“这里为何只有个名称啊?犹哉君没有去过那里吗?”犹哉看了看陈喜所指之处,一惊,连忙理了理衣物退后一步向地图拜了拜,“那处乃是「山君」的居所,平日里大家最多去到山脚下的「憩谕谷」。若是再往上,可就有失礼仪了。”二人点了点头。“另,近日山中来了贼寇,二位务必小心谨慎。”犹哉压低声音说道。“明白了。多谢犹哉兄告知。”
夜月玉影洒案前,那人凝视纸窗间。放笔收墨,祂独自去了屋外。
翌日清晨,陈庆与陈喜拿上行李将要离开时被犹哉叫住了。“二位,这长笛是在下闲暇时所做的,你们若是不介意就请收下它。”陈庆连忙摆手,将那被递来的长笛轻推了回去,“使不得使不得。还请犹哉兄将它拿回去。”犹哉想了想,绕兄弟二人的身边走了一圈,装作疑惑地问道:“二位的通关文牒呢?”陈庆和陈喜相视一歪头,开始翻找其包裹。“是这个吗?”陈喜拿出一枚小小的瓷碟递了过去。“此碟并非我牒。”“那是什么?”陈喜将能找出来的东西都展示了一遍,结果都不尽人意。“没有别的妖怪的物品,就算过了「无边江」也进不了妖城。”“别的妖怪的物品?”一旁沉默的陈庆开了口,他回想起了他们来妖城的原因——那张纸条。但翻翻找找数次,依旧没能找到纸条,“喜儿,你有看到我们第一次遇到妖怪时得到的纸条吗?”“你之前一直别在腰上,但洪灾过后好像就没见过了。不是收起来了吗?”陈庆努力地回想才知道那张纸条可能掉了。“看来二位没有通关文牒。那么,请收下这长笛。”兄弟二人犹豫了许久,最终无奈收下了它,“多谢犹哉兄!我与喜儿改日定将会登门拜访!”犹哉摆了摆手,只是微微一笑。
待二人离开,便收了笑容:“我已将你们所说的路线告知了他们,你们也该做出行动,将我儿归还于我了。”“哈哈,当然当然。咱们坯帮最讲究信用了。”一群妖从房屋后走来,带头的将手中关有一只幼鹰的木笼丢向了犹哉,不过半秒,铿的一声——一支冷箭射出,直直向犹哉飞去。祂先侧身躲过箭首,随后又擒住箭身将箭穿过木笼的提手使木笼被挂在箭上。木笼摇晃的幅度渐小,但里面的幼鹰早已没了呼吸。预料之中。“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犹哉望向树上的一位妖怪,叹了一声。那妖只是闭目跟着一叹,随后朝坯帮离开的方向走了。
“哥哥,我们到哪了?”此刻已临近正午,陈喜抚着饥饿的肚子耷拉了耳朵。“我们才到第一个记号这,很累了吗?”陈庆停下脚步,说着话将包裹从肩上取下小心地放在了地上。陈喜点了点脑袋,寻了个干净些的地方就那么随意地坐下了。“那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寻些柴。”
片刻后,距离陈喜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传来了响动,陈喜认为是陈庆回来了,疑惑着慢慢走去瞧,可刚扒开草丛就被一张大网网住,受惊的陈喜炸了毛,弓起了背脊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了几番。“谁啊!把网拿开!”终于冷静些许的陈喜看见一群根本不认识的妖怪拿着各种铁器朝自己走来,忍不住向祂们哈气示威。“你不必知道咱们是谁,你也没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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