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为罪人

“又在忙碌？可得多休息啊。万一哪日病倒了，我可背不动你下山去。”一妖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左手自然地搭在了身旁的筝上。

另一妖闻言，停下动作叹息道：“即使是诡雾，也难以阻挡人心……”

打纬声砰砰，筝鸣声铮铮。

—

大刀砍去，陈喜那洁白的侧脸就被染上赤红，围着的妖怪们纷纷出声大笑。里圈的几个上前猛踹了几回陈喜的腹部，随后向他吐了唾沫，“管你是子域的民还是母域的官，杀了再说！”

语毕，那牛妖将蜷缩的陈喜的四肢展开，又将陈喜的头摆正，举斧就要向胸膛那劈去。“休伤吾弟！”陈庆及时赶到，手中的长枪横扫而去。

那群妖怪及时避开，让来不及刹住脚的陈庆进了包围圈。“哥哥，再怎么着急也别让坏人看笑话啊……”陈喜捂着腹部艰难地撑起了身子。

“安静些，别灭自己威风啊。”陈庆咬着牙，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中不得不向中心退去。

领头的鼠妖笑了笑：“唷，还要兄弟啊，看来血祭可以办盛大些了。”说着，他转刀慢慢向兄弟二人走去。

突然间，山林发出砰砰的闷响，众人耳旁响起了嗡鸣声，甚至有些四肢发麻至失去知觉。跪倒在地的鼠妖恼火地向祂身后的手下喊到：“抓紧时间！”

—

演奏忽然停止，那妖察觉筝声有异常之处，遂一笑，看向了不远处认真织锦的另一妖：“看来有新人来了，你可得小心些了。”

“自然的。”祂将织好的锦缎捧在手心仔细检查起来，只见祂蹙眉凝视着，那锦缎忽然缓慢地显现出了几处显眼的红斑。祂一叹，指甲瞬间变得锋利，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锦缎就被斩成两半。

一妖从枫树上跃下，祂接住被屋内人扔出的锦缎看了看，随后抱拳退下了。

—

一番打斗后的陈庆望着倒下的妖怪们，甩了甩长枪上沾着的赤红。血液从伤口处流下，但似乎没有痛觉。艰难地从网中挣脱的陈喜同样沾满了同类的血，眼里似乎只有对那猩红的向往。

“兽性大发的妖怪果然不好对付……”鼠妖看了看自己被陈庆斩下的一条手臂，他冷哼一声，舔干净了唇角的血液。“等你们体力耗尽后就轮到我们了。”它那么自言自语到。

鼠妖听见身后有动静，便将持有的短剑指向了身后。身后那妖将鼠妖的短剑缓慢按下，尴尬地说：“是我，秉枝。现在情况如何？”

“你来得真迟。目前兽性已经逼出来了，你随便抓个试试你那药吧。”鼠妖收刀，退到了远点的地方盘腿坐下。秉枝点头，从腰间取下了一瓶混浊的液体。

秉枝刚挤入包围圈就听见陈庆朝他怒吼道：“是你？！你跟它们居然是一伙的吗！”只见陈庆持着的长枪对准了他。身后的妖怪想给予陈庆一击，却被秉枝拦下。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暗里低了低眸。

见对方朝自己走来，陈庆朝前就是一刺。秉枝侧身轻松躲过，左手顺势擒住了枪身，而后使力将长枪推了回去。陈喜连忙扶住被打中的兄长，稳住身子后迈步向秉枝挥去了利爪。

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秉枝适当地后退与陈喜拉开了些许距离，摸清陈喜的出招顺序后，他趁陈喜双手交叉时抓住了陈喜的手腕，随后几计膝顶就将本就虚弱的陈喜打倒在地。

“按住他们。”秉枝发令，几个妖怪就上前将陈庆和陈喜牢牢按住。秉枝半跪在陈庆面前，望着那充满血丝的金瞳，他低语了一句：“抱歉……”

浑浊的液体自陈庆的口落入了腹中，身子一部分渐暖、另一部分渐冷，心脏似被撕裂，胸口似有小虫正在爬行。咳嗽数声后，陈庆吐出了一口黑血，随后倒在了地上。

“哥哥！？你们这帮恶徒！”陈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被束缚了动作，只能做着无用功。

鼠妖见此情景，笑着拍手走来，“秉枝，干得不错啊。这柄长枪就赏给你了。”它说着，却没有那么做，反倒是缓慢地收回了笑容，低眸看着秉枝说道：“哦，对了，你原来的长枪呢？秉二当家。”语毕，周围的妖怪们都将兵器对向了秉枝：

不久前，秉枝告别犹哉往鼠妖的所在地赶去，正巧遇见了正在拾柴的陈庆，刚想打声招呼，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几声大笑，秉枝又往树上爬了爬，发现竟是陈喜遇了险，且动手的是自己所在的帮派。

“糟了，得拖延时间才行。”秉枝急忙跳下树，将自己缠在尾巴上的一柄长枪丢在了陈庆返回陈喜身边的必经之路上，随后用几颗石子砸醒了一半在神游的陈庆。陈庆魂归，听见陈喜的呼救声后急忙拾起路上的长枪赶了过去。秉枝这才放心了些。

“您认为我是叛徒？我可只是不小心将兵器弄丢了而已。”秉枝摊开了手，一副疑惑委屈的模样。

“知道你这小子鬼点子多，但你可别忘了一件事。”鼠妖走到秉枝身旁，长枪向地面一杵，开始拨撩起了枪缨。

指尖穿过红林，它从中捏出了一抹黝黑，随后眼睛向秉枝看去，低声问到：“元青染赤可是我等帮派的通用标记。拿下他！”随令声的发出，妖怪们纷纷向秉枝涌去。

“「啸川」执行公务！反抗者，格杀勿论！”周围突然雀飞树颤，草丛唦唦作响。鼠妖听声顿感事情不妙，撂下一句狠话便唤小弟们离开了：“来日方长，我的秉二当家。小的们，走！”

待坯帮的妖怪走光后，一白虎妖就从草丛中探出了头。“追风，多谢你了。”秉枝向追风挥了挥手。“抱、抱歉，我还没饮下「诡雾」，所以那句话不是我说的……”追风耷拉下了耳朵，摆了摆手。

秉枝愣了片刻，已经下意识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是我说的。”一身披重甲的金虎妖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他低眸看了看手中的锦缎，又看了看秉枝，“若我没有走错，这「覆山锦」指引的地点应该就是这了。走吧，时间不早了。”金虎妖抬臂接住了晚霞，向秉枝微笑。

“看来还是逃不过呢。罢了，毕竟沾了那么多不该沾的东西。”秉枝一叹，走到了金虎妖的身边，“追风，麻烦你在这里等他们醒来。我先走咯。”

还没反应过来的追风点了点头，迷茫地往草丛中缩了缩身子。

金虎妖为秉枝戴上了镣铐，秉枝没有反抗，只是侧首看了看遍地的血液。

“还请原谅我。”

指尖颤动了一下。似乎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