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故人

女人在火光中缓缓走出，看见二人的目光，对他们优雅一笑，随后毫不犹豫地拐进别的岔路。

“别看了，跑了。”叶秋淮看仍旧在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女人离去的地方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爽。虽然，她长得确实很漂亮，对于正常的男人来说的确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他和男人也并不熟悉，没道理管他喜欢谁——但还是感觉很奇怪。

男人回头看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不喜欢？”

叶秋淮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他的确不喜欢。不因为别的，因为性取向问题——他喜欢男人。这并不是病，叶秋淮也不因此感到难堪，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回答：“我喜欢男的。”

刚回答完，对面男人明显脸色就变了。叶秋淮平静地看他，以为他脸上必定会出现厌恶之类的情绪，但却并没有，而是一种——很难以形容，似乎有些欣喜又有些复杂的感觉。

他有些疑惑。他确信对面那位之前从未见过，不知道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又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对话似乎之前经历过。是什么时候呢……

男人看着叶秋淮脸上变化的神色，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他忽的有些突兀地说道：“要组队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喂”地叫吧。”

叶秋淮看着对方脸上突然变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皱了皱眉，还是回答：“叶秋淮。”

在这里，他并不怕对方来寻仇，况且这人，他也确定过。并不有恶念，或许只是有点顽劣罢了。所以他还是说了真名。

男人一瞬间露出极度喜悦的表情，叶秋淮充满疑惑而望，男人看着他这种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又很是悲伤。这时，叶秋淮才突然发现，男人的年纪并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多一点。男人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我叫沈漫。”

沈漫。这个名字绝对没有听过。他对刚刚男人显露出的神色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忽的又说话了。沈漫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会有顽劣感，真正说话时却发现他的一双狗狗眼看着真的很诚恳。

他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叶秋淮震惊了，他绝对没有见过沈漫。对方何出此言？

沈漫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一切。

“秋色入秦淮。”他说，“好名字。”

叶秋淮感觉记忆深处的东西被扯开扔在地上，袒露得全世界都知道一般。他在记忆的深处拉出了一幅幅珍藏——或许是埋葬起来的画卷，他想到了。

“秋色入秦淮”。这句诗的熟悉不在于他的名字取自于此，至少很大一部分不是。

21岁的时候。他记得相当清楚。那时候，他正沉浸在游戏里无法自拔。这是现在的生活规律的他绝对不会想到的也不想记起的时日。

［私信］［（天堂圣殿）半年体验卡］：新来的那个，看到没？号捏的挺好看。

［私信］［（天堂圣殿）秋色入秦淮］：别看人家了，跑了。

［私信］［（天堂圣殿）半年体验卡］：可别告诉我你不喜欢？

［私信］［（天堂圣殿）秋色入秦淮］：……我喜欢男的。

［私信］［（天堂圣殿）半年体验卡］：？？？卧槽？？？？？？？？

……

他还玩那个网游的时候。好久了，已经过去了五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后来就再也没重拾过那段记忆了。

半年体验卡。他还记得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这家伙看着像个商业号。一起练级，一起下本，两人关系很快就很好了。后来啊，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转去了别的服，交集就少了。

再后来，再见面，他们已经是两个服两个顶尖玩家了，同时也是两个顶尖军团的军团长。

叶秋淮还记得那天。快停服的老游戏新来了人，所剩无几的玩家都跑过去看。妹子捏脸捏的很好看，于是就有了上面这段对话。

两人私下里还有许多交集，只是如果放在明面上，争来斗去的下面的人会相当不开心，他们两个的威势说不定也没了。后来只有在跨服的时候，他们才再发点消息，外人逐渐也以为他们是死对头——但那个时候其实不是的。

只是后来，两人的嫌隙也越来越大。叶秋淮当时忙，上游戏的时间少，下面的人犯了事。群众要求他们两个决斗一场，输家得给对方赔礼道歉——这可不是一般的礼，是两边各自的宝贝——但没有办法。一点也没有。

不能食言。

叶秋淮以为对方已经决定决斗了。自从他换了号，跟他聊天都逐渐冷落起来，两人也恢复了陌生人——或许在推动下，已经变成了死对头的关系。于是他只好，也只能用尽心理准备。

后面就是他这辈子都不想想起来的事情。

叶秋淮望向沈漫。

“你是半年体验卡。”他说。

沈漫一瞬间感觉一道流星从天而降击中了他。他从未想过会再找到这个人，这个……他的朋友。他的消失了五年的有些情感寄托——再说清楚点——暗恋的家伙。

自从与对面下了战书，他总是感觉事情做的不对。他下战书的原因一是因为下面人推动，不得已而为之。第二是——他想看这个人服个软。

沈漫知道，秋色入秦淮一直是一个有些傲气的人。这种傲气并不坏，只是他这样宁折不弯久了，总会让人生出把他揉碎，看到他真正弯腰的样子的妄想。

他问那个女人好不好看，一直是为了试探秋色入秦淮的真正想法。他们是好友，他很了解他，他知道如果性取向是男，他不会说谎。当然，他也不会为了他而说谎。

［私信］［（天堂圣殿）秋色入秦淮］：假的。逗你玩的。

于是他看到这句时，心像被捞起，在还没有脱离泥潭的时候又被狠狠摔在地上。

我一定要让他服软。他想。

于是他去了别的服，练了新的号，做成新的霸业，只是为了看这个人稍微——哪怕只是一点点——服个软。

只是在决斗的那天晚上，他早早上了服务器，等了一个晚上，又熬了一整个通宵，死活没看到那人的图标亮起。

于是沈漫恐惧的想，是啊。

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还要逼他？他是不是因为被逼急了，对朋友失去信心了，就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是不是因为厌恶恶作剧，所以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了？

他是不是恨他了？

我真是个傻子。他想，连个联系方式都没能留下来。如果他打定主意不再登录游戏，我该怎么办？

在连续一个月的黑头像后，沈漫明白，他真的搞丢他了。

秋色入秦淮，从此在未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从此一晃就是五年。他曾经幻想过，如果再遇见他，会是怎么样的？

“你为什么丢下我？”沈漫委屈道。

“你恨我吗？”

叶秋淮再想到他是半年体验卡后，就再也没有说话。他以为这个人和他的关系不算很好，在被他放鸽子后或许就更不好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为什么会恨你？”他哑声说。

“那为什么再也没有登录过？”

“在停服之前，一次也没有上过。”

叶秋淮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见几年前的朋友，又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地方。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竟然感到没有那么难堪了。

他别开眼：“对不起。”

“我没有想过你会这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