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陌生人。

方唯心里乱，头也晕，不想多说话。

到底是肉做的心脏，再怎么装作不在意也会有刺痛感，裴寂作为直接刺向他的心口的那把尖刀，总是在自己眼前晃悠和受刑没区别。

可裴寂总是很吝啬陪他。

方唯在心里不断地唾弃自己下贱。

明明听到过、看到过那么多次裴寂对他毫不在意，甚至说得上是厌恶的态度，明明他心里在疯狂喊着让裴寂走的话，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裴寂合上电脑，问：“怎么了？”

“没事，我有点困。”

“那再睡会儿，我在这陪你。”

裴寂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心和亲昵，处处都自然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像从头到尾不自在的只有方唯一个人。

方唯想问问裴寂对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哪怕只有一瞬间。

但他太困了，没来得及开口就睡着了。

裴寂盯着睡着了的方唯看了几秒，他不得不承认，方唯是他在一起过所有的对象里，长的最合他口味的一个。

也就是冲着这一点，他才把人留在身边这么久。

抛去这一点，方唯没有一点能入他的眼里。

方唯也只有这张脸了。

如果不是当初他们之间开始的太过戏剧性，说不准他对方唯还真会有几分认真。

裴寂嘴角很轻地扯了扯，手机传来一阵震动。

是温景延发来的消息。

【今晚静夜酒吧，郑椋组的局，还有之前一起玩的人都在，你来吗？】

裴寂罕见地拒绝了。

像这种局他没见的多喜欢，大多时候只是不想伤了人面子，但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选择了拒绝。

他做决定向来只在一瞬间，所心所欲。

温景延回国的目的他很清楚，也不在乎，只要不算计到他头上，怎么折腾他都不会管。

方唯睡的很熟。

他睡着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唇色红润，唇珠更是红的诱人。

裴寂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和方唯这段关系开始的节点，那天晚上他在酒吧里跟人组局喝酒，没成想有人胆大包天给他下了药。

后来的事情他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后进到包间里的人是方唯，他在药物发作的催使下，对方唯的投怀送抱顺势接纳。

他吻了这张唇，确实让他觉得很舒服。

裴寂在这方面有洁癖，他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不怎么样，事实上他真正碰过的人只有方唯。

说起来也戏剧性的，以往他包的那些人无一没有不想跟他真的发生点什么的，裴寂心高气傲，表面上是谦谦君子，实际上恶劣至极还睚眦必报。

冷心冷情。

按道理，他没有理由把方唯留在身边这么长时间，哪怕方唯的皮囊他很喜欢，但也挡不住在他眼里方唯是个下等人，连带着他的真心也是。

裴寂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淡淡的阴翳。

药水瓶里的药水快没了，裴寂按了下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进来拔针，她见裴寂一直在这里守着，以为方唯男朋友，语气不自觉的就带了几分不满。

“回去一定要记得让他按时吃饭，他的胃病属于很严重了，再不重视发展成胃溃疡更难受。”

裴寂微微点头。

不多时，方唯悠悠转醒。

见裴寂居然还没走，怔愣住了一瞬。

看他这个反应，裴寂挑眉：“怎么见到我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方唯摇摇头，发现针已经被拔了，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裴寂这时候突然上前按住他，距离一下子拉近，裴寂身上的淡淡薄荷熏香钻满方唯的鼻腔，冰凉的嗅感让他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方唯推开他，垂着眼皮，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给你点了粥，马上就到，吃完再回去。”

“不用了，我现在没胃口。”方唯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怎么回事。

胃不疼了头又开始疼了。

现在看到裴寂满脑子都是昨天听的录音。

还有曾经听过的所有裴寂的冷言冷语。

裴寂也不恼，他将一个贴心人设做到了极致，扶着方唯从床上下来，一边好脾气地说：“那我等会儿回去了重新给你订一份。”

方唯沉默着穿好自己的大衣，没有理会裴寂的话。

走到医院大厅，方唯脚下突然一软，腰间一只胳膊勾着他才免于摔倒。

裴寂无奈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宠溺语气说道：“小心点。”

“谢谢。”

方唯有些懵，这是第一次裴寂在公共场合跟他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说出去估计没人信。

他和裴寂在一起快两年，除了第一夜时他们有过亲吻，在这两年里他甚至都没有牵过几次裴寂的手。

哪怕在做亲密事的时候，裴寂也很少留下来过夜，大部分都是做完就走。

也不在乎他会不会不舒服。

“客气什么，这不是身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应该做的吗？”

男朋友······这是方唯第一次从裴寂口中说出来这三个字。

裴寂见他怔愣住，眼里浮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很快又被他掩饰下去。

“别愣着了，走吧。”

裴寂顺势牵住了方唯的手。

余光扫视间，方唯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脚步一顿，猛然回头，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脑中突然一热，甩开裴寂的手就朝着那道背影跑过去。

却在即将追上的几步之外突然停住了。

那个背影被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挽住胳膊，撒娇般地晃了晃，喊了一句“妈妈”。

在那一瞬间，方唯整个人都发着懵，心脏麻木地像是停止了供血，连同着身体也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冷却。

“······”

方唯想喊那个女人，嗓子却失了声，脚也好像被钉在了原地，挪不动半分。

半晌，他才听到耳边裴寂叫他的声音：“方唯？”

“方唯你怎么了？看看我，方唯？”

方唯麻木地缓缓转动眼珠，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这样的方唯让裴寂心头突然一颤。

感觉方唯好像要碎了。

“······我、我没事。”

方唯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失态。

事实上他仍旧身体抖得厉害，裴寂半抱着他才慢慢地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