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他追这束光太久了。

方唯在工作室的休息间里睡了一夜，一觉睡到快中午，昨天程小林端进来的粥他只吃了一半。

意识回笼，刚好了一些的胃这时候又开始发出警告信号，一下一下地微微抽搐，已经有痛感了，在医院里输的几瓶水还没缓过来，方唯这次可不敢再怠慢了。

这会儿所有员工都在忙着，方唯去洗片室看了眼，程小林一个人忙得过来，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出去买点东西吃。

才刚出工作室的门，迎面就撞上了裴寂。

裴寂看上去面色不太好，但方唯现在胃里难受只想吃东西。

也就没有多理会裴寂。

方唯看了眼他就错身要走。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裴寂拉住方唯的胳膊，语气中带着埋怨。

若不是方唯清楚他和裴寂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寻常情侣那般亲密，他都要被裴寂这幅模样给弄的心生愧疚了。

“我看到了你放在客厅桌子上的礼物了，谢谢，我很喜欢。”

“等过两天我带你去科菲岛玩怎么样？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好几次想去的。”

“之前我没空，没能带你去，过几天我们就去好不好？”

裴寂说了很多，但方唯现在没有闲情逸致听裴寂继续给他画的大饼。

“我胃里难受，想吃东西。”方唯眨眨眼。

况且昨天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手机什么时候没电的他都不知道，再说以前也不见得裴寂就及时回复他消息了。

裴寂凭什么在这里对他心安理得地指责呢？

就因为仗着自己喜欢他吗？

还有，科菲岛的事情他早就不在乎了，几番努力都没有得到的回馈，如今得到了他现在也不想要了。

有些东西时机错过了就没有意义了。

裴寂跟着方唯进了一家小餐馆。

老板娘认识方唯，在他的馄饨碗里多放了几个，方唯和老板娘心照不宣。

裴寂第一次进小餐馆，眼底倒是没有表现的多嫌弃，但也处处透露着不喜欢的感觉。

老板娘第一次见裴寂来，一眼就看出裴寂不是普通人，身上的衣服款式简单可面料都是好料子，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

不过跟方唯在一起还挺般配的。

老板娘很会看氛围，也从不仗着自己和方唯是熟人就非常没有分寸的打听两人的关系，只是招呼这裴寂坐下，就又去厨房忙活了。

裴寂盯着方唯吃馄饨的模样，唇瓣被热气腾腾的汤汁烫地越发嫣红，唇瓣表面蒙上一层薄薄的油光，低头喝汤的模样面容被热气蒙住几分，多出了些朦胧。

裴寂这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和方唯完整的吃过一顿饭。

仅有的几次也是刚吃几口就被电话叫走。

这么一看，他错过了很多次和方唯一起吃饭的机会。

甚至经常放方唯鸽子。

裴寂不得不承认，方唯的手艺很不错，如果他们之间是正常恋爱普通情侣的话，他会很乐意每天和方唯在一起吃饭。

但很可惜，方唯是个下等人。

所以他也从不知道认真吃饭的方唯有多吸引人。

今天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竟不知不觉间看的沉迷了几分。

方唯被裴寂的目光盯得时间太久，没办法忽略了，抬起眼和他对视。

“想吃的话就自己报一份，我请客。”

裴二少绝不会吃这种餐馆的东西，哪怕餐馆看起来并不脏。

骨子里的高傲让他觉得，吃这种小餐馆十几块钱一顿饭是掉价。

他在外面吃的饭，哪一次不是几千块打底的？

精细的裴二少摇摇头，“不用。”

方唯也懒得猜他心眼子，低下头快速把剩下的馄饨解决完，扫码付钱离开。

裴寂依旧跟在他身后。

快到工作室门口了，方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裴寂，有些复杂地问道：“你今天很闲吗？”

“最近都没什么事。”裴寂笑着说：“方唯，你是不是也该消气了？”

“我没有生气。”方唯眼中带了几分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气？”

他早就不知道生气是什么了，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早早的就丧失了“生气”这种情绪，因为生气对他来说是一种非常无用的东西。

不会让欺负他的人良心发现向他道歉，也不会让欺负他的人感到害怕。

更不会让命运对他宽待几分。

方唯无权无势，他除了对那些人妥协没有任何办法。

他也没办法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他从小到大经历的那些事情，裴寂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得到。

所以他不怪裴寂认为他在生气，比起生气，方唯只有满身心的疲惫。

任谁苦苦挣扎二十年，最后发现什么也没抓住，什么也没得到后，都会觉得疲惫吧。

那难道就不爱了吗？

不，不是。

他还是爱着裴寂的，只是他的爱从来得不到回应。

这种得不到回应的感情，对裴寂来说是一种负担。

裴寂觉得方唯好像突然变了。

从在医院的反常开始，方唯就变得不对劲了。

以前的方唯虽然对他也是小心翼翼，话里话外都是讨好，他也确实没有见过方唯生气，连闹别扭都没有过。

但是现在，在他眼前的这个方唯，裴寂能感觉到，希望方唯对他的讨好和小心翼翼正在逐渐消失。

面对他的方唯开始变得平静了。

有种莫名的东西仿佛在蠢蠢欲动，这种不确定的失控感让裴寂有些不悦。

裴寂自认为已经对方唯足够耐心了，但对方却变得油盐不进，本就对方唯看不起的裴寂，嘴角慢慢拉平。

“方唯，我在给你台阶下，你怎么这么不识趣呢？”

裴寂脸上露出几分轻慢和惋惜，擅长演戏的他在此刻，在方唯面前，脱下了伪装。

他眼底的嘲讽明显，看着方唯，说道：“一周后，带你去科菲岛旅游散心，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不听话的。”

“别惹我不高兴，嗯？”

裴寂像是逗弄宠物一般，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但是他忽略了方唯是个人。

也对，像裴二少这样从小众星捧月的人，怎么会关注一个他看不起的人的情绪？

方唯觉得他最近可能真的要停下来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他现在生活态度和对裴寂的态度是不是对的。

他追着这束光太久了，久到他忘记了这束光其实并没有温暖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