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岁安

岁岁无虞，长安常安。

——雪琅山——

“段哥，您可回来了，出事了啊。”

“怎么了，人又没抓住？”

段二和药老刚一回寨子，便有手下跑来报信。

“人是抓住了，但又让给救走了。就在刚才，弟兄们去换班时发现的。”

“蠢货，还不去找。你们这么多人看不住一个小孩儿？都是干什么吃的！”

“哎，算了算了。你这会儿再去找，又何必呢。”

一旁的药老拦住了手下，又问道：“我让取得血取了没有？”

“取了取了，都按照您的吩咐取的，现在还有人守着呢。”

“好好，那就好。小段，走吧，先去看看吧。”说罢，他便也没再管段二，径直走了。

“哼！”

段二跟在后面，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他才刚接管寨子，手底下的人就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让那老头儿平白看了笑话。就连那些个小喽啰，他的命令不当回事，竟那么听老头儿的话。

段二再不情愿，最后也跟着药老去看了那碗准备好的鲜血。他站在一旁，就见那老头儿好一通捣鼓，往里头加了各种东西，最后总算得出了个满意的结论——那个叫洛林的小子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人。

“好了，这回还得麻烦你联系祭司那边了。”

“这人都没了，我怎么给他交代。”

段二只觉这是个烫手山芋，只要跟这洛家小子沾边，就没一件好事儿。当年清剿的时候，谁都死了，偏偏就他没死。

“无妨，他们会回来的。你就给祭司说，过两月，我们安坪城外见。”

——覃府，后花园——

韩谦站在水塘边，看着橘红色的朝阳一点点爬上墙头，在晨露的折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他突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洛林的场景。

他也未曾想过，小院里的那一次相遇，一次回眸，竟会让他一直记在心里。离开梁溪的这几个月来，每当他走过一个种着花树的巷口，转过一次落满春泥的街角，都会时不时想起那个蹦跳的身影。韩谦那时才惊觉，原来那人在他也没发现的时候，一点点蹦到他心上了。

想到这儿，他又捡了捡手里的花，这才步履匆匆的回了房间。

屋里，洛林一睁眼，便见一个俊朗的少年站在窗边，正往瓶子里插着几支新折的花。

他眨了眨眼，这才认出他是昨晚陪自己吃饭的那个。哦，想起来了，是他的韩谦哥哥。

“哥哥，这是你折的么？真好看。”

“小林醒了。喜欢么，送给你的。”

韩谦听见“哥哥”二字，手里停了一瞬，但又立刻转过身，将花捧到洛林跟前。

“嗯，喜欢，谢谢哥哥。”

“嗯，好。来，咱去洗漱。”

韩谦给洛林穿好衣服，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扶着人起身。

吃过早饭，韩谦等医师给洛林诊完脉，换完药后，这才把人拉到一边问：“他现在已经开始出现记忆受损的症状了，有没有办法能减缓受损的过程？”

“这个......你也是知道的，蛊这种东西，寻常药物本来就很难能起作用。”

“那如果是内力呢？”

那医师一听此话，就知道韩谦打算干什么。

“韩少侠......实不相瞒，这么做......中间最好不要停啊。”

“你就说有没有效果。”

“这.....效果肯定是有的，但你......”

“那就行了，还请您再给他添些安神的药吧。”

见韩谦心意已决，医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拿钱办事，这人听不听劝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好吧，那韩少侠定要小心。”

“好，此事还请您保密。”

“这是自然。”

“怎么样了？”

覃光一进来，就看见韩谦和医师两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

“没什么，我请先生重新调整了药方。你来的正好，去准备准备，十七号咱就走。”

“这么快......行吧。我一会儿就去准备。”

“嗯，还有一事......你家后面那个水塘，我想中秋的时候放灯用，你到时候能不能帮忙说一下。”

韩谦有些歉意，毕竟当时也没打招呼，就这么在人家府上住着，现在还要用人家的花园。他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儿，师兄，那天府里没人，他们都往外跑呢。到时候只有咱几个。”

“嗯，多谢。我这边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师兄，别说这话，都是应该的，你可是我亲师兄。”

屋里，洛林换完药，和青竹说了几句闲话，便又有些困了。

韩谦进来，看见的就是洛林正往头上蒙着被子，困得东倒西歪的样子。

“困了就睡。”韩谦拍了拍鼓起的被子包，将里面的人扒了出来。

“哥哥~”

“手凉不凉？还好，热着呢。睡吧。我陪着你。”

韩谦坐在床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很快洛林就睡着了。

“青竹，你在这儿守着，等他午膳之后喝了药再叫我。”

韩谦等洛林睡熟，这才交代了青竹守着，自己去隔壁的屋里调息了。

······

“青竹，今天的药味儿怎么这么奇怪？”

洛林用完午膳，又在院里晒了一小会儿太阳，便又回屋歇着了。

“许是新换的方子，您现在不是不发热了么。”

“哦，也是......你去歇着吧，不用在这儿了，我一会就睡了。”

“好，那我叫韩大哥过来陪你。”

房间门口，青竹轻轻敲了敲门，他听着里头好半晌才有答应，总觉得韩谦似乎有事瞒着他们。早上他在里间听见韩谦在和医师商量些什么，但具体并没有听清。

“青竹，你在外间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韩大哥这是......”

“......无事，你不用担心。”

韩谦拍了拍青竹的肩，对上他有些担忧的目光，还是没有告诉他......

覃光安排好回山的行程，罗列好路上要带的东西后，总觉得今日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心里有点慌慌的。

“应该就带这些东西了吧。”

他又看了眼列好的单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去给师兄看看吧......这个时候，嫂子，不是，小洛应该睡醒了。”

覃光昨日挨了一顿打，现在谨记不能在人前嫂子嫂子的叫。

“师兄？刚好你在，你看下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覃光刚进院子，就见韩谦从屋里出来，连忙叫住他。

“行，先给我吧，我看完再去找你。”

覃光就见他师兄接了他给的单子，多的话也没说，就径直回了房，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哎......行吧。”

听着覃光的脚步声渐远，门后的韩谦这才有些踉跄地走到桌边：“咳咳......咳咳咳......”

捂着嘴的手放下，韩谦看着桌上被弄脏的纸张，皱了皱眉：“啧......”

“韩大哥？你没事吧。”

韩谦刚把桌上处理干净，就听见青竹在门外小声的问道。

“我没事。正好，你去问问小林，就说我们去山里住上几日，赏赏花，泡泡温泉。你看他有什么想带的东西......晚上吃饭的时候告诉我。”

“......好，我知道了，那韩大哥先休息吧。”

青竹应下后，便转身回去了。只不过他悄悄揉了揉红红的眼，像是被风眯了一般......

“师兄，你要出去？”

覃光在出府的路上看见了师兄，还有些惊讶。

“嗯，我出去一趟，正好，单子给你，我又添了些东西。”

“哦，好......师兄你怎么还重写了一遍。”

“你的字太丑。”

“？你说我字丑！！”

覃光看着他师兄的背影，一脸无语。他的字丑？他的字可是小时候师傅亲自教的。

······

十五月圆，点亮万家灯火。

“好了，师兄，都布置好了。你到时候注意着时辰，这亭子虽然都挡上了，但夜里还是凉。我看他这几日恢复的还挺好，可不敢再着凉。”

“好，知道了。多谢。”

“走吧，吃饭去了......哎，师兄，我可是听说远山那酒味道不错啊，要不一会儿分我一口？”

“那你得问他，这可是他给我的。”

“咦~~这么护食儿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回走，节日的氛围好像冲淡了前几天的焦灼。

“公子，远山我拿过来了，现在就倒上么？”

“......哦，倒上吧。给哥哥多倒点儿，我记得他好像是爱喝这种的。”

二人一进来听见的就是这句“韩谦爱喝酒。”

覃光：师兄爱喝酒？

韩谦：我爱喝酒？

“嗯，这酒是挺香的。”

“哥哥，你来了......还有小星哥哥！”

覃光：“......小洛好呀。”

‘小星哥哥是什么情况！’覃光在心里咆哮，这辈分乱了啊。

“都坐吧。”

韩谦摁着一旁的覃光坐下，选择无视他使劲给自己使的眼色。

“哥哥，你尝尝，看你喜不喜欢。”

韩谦接过了递来的酒，浅浅尝了一口。

“嗯，不错。”

“是吧，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你上次喝的时候，还舞剑给我看呢！”

覃光&韩谦&青竹：“？？？？”

覃光：“师兄？”

韩谦尴尬的笑笑：“......我么？我都不记得了。”

“那你当时定是喝多了。青竹，你去把我盒子里那幅画来。”

覃光&青竹：“！！！”

覃光：这怎么还有证据！

青竹：完了，公子这是彻底忘了。

他原以为洛林可能只是将韩谦和别人记混了，但现在居然让他去拿那个宝贝盒子！

“去啊，就是那个木头盒子，这么大的。”

洛林见青竹没动，以为他不知道是哪个盒子，又给他比划了一遍。

“去吧，正好我也瞧瞧。小林什么时候还偷偷给我画画了。”

韩谦给青竹递了个眼色，洛林现在明显记忆混乱，只能先顺着他来。

等青竹拿了盒子回来，洛林从里面拿出画轴打开给韩谦看：“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哎，师兄，真是你啊。这是你的孤云剑，这招不是你那‘游龙’里的吗。”

覃光也凑过来看，一眼就认出了韩谦的那把佩剑。

韩谦：“......”

“哎，师兄！你干什么呀。”

覃光还在一旁欣赏着画儿呢，就见韩谦端起一旁的酒杯一口闷了，喝完还不过瘾，又连着倒了两杯。

“哥哥？”一旁的洛林也吓了一跳。

“没事儿，小林，哥哥忘了，自罚三杯。”

“不用不用！没关系的，哥哥。”

洛林连连摆手，心道哥哥怎么这样啊。

“没事，小林记性真好......以后要是哥哥还忘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哦哦，应该没有了吧。”

洛林见韩谦的样子有些奇怪，但也没深究。有时他搞不明白的东西，也就不再去管了。

“哎，吃菜吃菜。怎么净喝酒了。”

覃光见气氛不对，连忙在一旁招呼大家。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中秋的团圆饭终于结束了。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尽兴，韩谦拉着洛林去了水塘边的亭子里看灯，覃光和青竹也一人拿了一盏花灯站在远处放着。

“小林，你还记得么，你当初说还没有小字，要让我给你取。”

韩谦从怀里掏出一快帕子放在洛林手里：“这个镯子我去庙里开过光了，还在上面添了你的字。”

洛林接过帕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只精致的银镯，上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铭牌，刻着“岁安”二字。

“岁安......”

“嗯，岁安，我希望你能岁岁无虞，长安常安。”

“岁安，我很喜欢。谢谢哥哥。”

“那我以后叫你安安可好？”

“好，都听哥哥的。”

······

“青竹，你说......”

覃光手里拿着一盏莲花小灯，看着远处亭子里温馨的两人，心里百感交集。

“......今晚的灯很美。”

青竹将一盏兔子小灯送到水里，看着水面上浮动的点点碎光，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嗯，很漂亮。”

覃光听懂了青竹的意思，也将手里的小灯放了：“走吧，天不早了。”

几人各自回了房间，等洛林睡下后，韩谦去取了剑，独自往后院的演武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