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启程

无论去与往，俱是一飘蓬。

——覃府，辰时——

“青竹，咱们有这么多东西吗？”

洛林站在覃府门口，看着那满满一马车的行李，有些迷茫。他怎么记得他和青竹两个人的行李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

“公子，不光是咱的，覃大哥的也在这儿。”

其实主要都是韩大哥给公子准备的，但青竹不敢这么说，只好拿他覃大哥出来挡挡了。

“哦，好吧，那咱们要去多久啊？”

“那小洛想在山上住多久呢？师兄有没有给你讲，山上不光风景好，还有温泉呢！”

洛林一回头，见是覃光，便冲他甜甜一笑：“小星？哦，哥哥说了，山上还有大一片海棠花树呢！”

“嗯，确实。曾经师傅还在那里教过我们剑法呢。”

覃光看着洛林对他笑，突然有些理解师兄了。他嫂子笑起来真好看。

“师傅......是小星的师傅么？唔......也是哥哥的师傅。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呀？”

“......你跟我们一样，也叫师傅。”

覃光被这个问题难住，最终还是决定让洛林跟着他们一起，谁让他是他嫂子呢。至于师傅，应该不介意的吧。

“好吧，可是我这空着手去，不合适吧。”

“......没事儿，师傅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儿的。”

“哦，好吧，这可是小星说的。”

洛林现在的记忆都很模糊，这也就导致了他现在的言行其实要比之前更贴近一个无忧无虑少年人。

“安安，怎么不去车里坐着？外面风大。”

最后出来的韩谦一眼就瞧见站在马车旁说话的三人，从怀里掏出一个手炉递给洛林后又给他整了整披风。

“哦，这就进去了。”

洛林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提着有些略长的披风，三两下便爬进马车里。

“你看，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韩谦看着洛林有些雀跃的模样，对一旁的覃光说道。

“......走吧。”

“青竹，你看，哥哥好厉害。”

洛林在车里撩着帘子往外看，正好瞧见韩谦翻身上马的样子，忙叫了青竹过来看。

青竹看着洛林，即便没有了记忆，却依然能被韩谦吸引。这难道就是天意吗？躲不开，逃不掉。

“嗯，韩大哥很厉害的......好了，公子当心凉着。”

青竹边说边放下车帘，又从一旁的包袱里掏出准备好的话本递过去......

“安安，中午了。”

韩谦一进马车，就见洛林身上盖着小毯子，缩在座位上小憩，旁边还放着些没看完的话本子。

“小星去热饭了，你也去吃点吧。”

见一旁的青竹醒了，韩谦便让人出去吃饭了。他自己则趁着没人，又悄悄地给洛林传了几道内力。自从那天在院子里晕倒后，覃光就给他定下规矩，要时不时的检查他的内力，防止他在大师兄过来之前就先把自己折腾躺下。

“嗯，好香啊！哥哥？”

闻到饭香的洛林一睁眼，就见自己怎么睡在韩谦怀里。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韩谦给洛林揉了揉脸上压出的红印，又递过来一杯温水。

“今天天气好，下午想不想去骑马？我带你溜上两圈？”

“嗯！要去，哥哥教我骑马。”

一听要跟韩谦一起骑马，洛林很是高兴。在马车里坐了一上午，到底还是有些无聊了。前几日在府里的时候，不是在院子里散步，就是在屋里看话本子。虽然韩谦给他找的话本子还挺有意思，但总在屋里闷着还是有些无趣。

“慢点儿吃。”

韩谦看着洛林大口吃饭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出了马车也去吃饭了。

马车摇摇晃晃，一行四人终于赶在日落之时进了城，找到落脚的客栈。这几日他们都是晚上住店，再借着客栈的厨房将洛林第二天的药熬了。等到第二天中午，便将早上打包好的饭菜热热。若碰上天气晴好的时候，韩谦下午便带着洛林骑一会儿马，晒晒太阳。

“师兄，大师兄在信上说的应该就是这家了。”

在一个有些飘雨的下午，他们终于抵达了和大师兄约定碰面的客栈。

“小谦、小星，你们来了。”

时刻关注着响动的大师兄在他们赶着马车进到客栈后院时便迎了上来。

“大师兄！”

覃光依旧是上前一个熊抱，自大师兄两年前出去游历后，他便只有在年节时才能见到。

“南哥。”

韩谦站在一旁，看着这许久未见的二人，眼里也有几分笑意。直到师兄把身上的人扒下来，他这才上前行了个礼。

“嗯，你带来的小朋友呢？”

“他方才在路上睡着了，我去看看醒了没有。你们要不先去屋里坐着？”

韩谦抱歉地冲师兄笑笑，得了应答后便轻手轻脚的进了马车。

“大师兄，一会儿你跟嫂子说话，可注意着点儿。”覃光一边拉着大师兄往回走，一边见缝插针的叮嘱着。

“嗯，知道了。”

两人坐在客栈的二楼包间里，一直等到放好行李的青竹都进来后，才见韩谦领着人上来。

“安安，慢点儿。”

正在喝茶的覃光一抬头，只见他嫂子披了件披风，裹的严严实实，而他师兄则跟在后面提着披风后摆。

覃光：完了，忘提醒他大师兄了。

一回头，果然就见大师兄看着韩谦挑了挑眉。

“安安，这是大师兄——沐南。”

“大师兄好！”

韩谦正准备让洛林跟着他一道叫沐南南哥，谁知道他倒是先开口了。

“南哥，这就是洛林，你叫他岁安吧，我给他取的小字。”

慢了一步的韩谦只好从他师兄那里下手了，毕竟他可不想有第二个人也叫洛林“安安”。

沐南：......这孩子，谁还没媳妇儿了。哦，不对，小星就没有......

“咳，好。岁安快坐吧。”

憋住笑的沐南看了眼一旁的覃光，叫来小二招呼几人点菜。

覃光：......莫名其妙。

五个人凑在一块儿，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各自的近况。但主要还是覃光在说着这一年山里的情况和他偶尔下山听来的轶闻。青竹和洛林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沐南在其中偶尔问上两句，只有韩谦一边听，一边忙着给洛林夹菜。

“够了，哥哥，吃不完了。”

洛林看着盘子里快堆成的小山，连忙小声阻止了韩谦。这几日总是这样，有韩谦在，吃饭时他的盘子里就没空过。

“咳咳，小谦，你别把岁安撑着了。”

在座的师兄弟两人都有内力傍身，自然也听见了这悄悄话。沐南清了清嗓子，咽下差点呛住的口水，叫停了韩谦的投喂行为。他看着韩谦生怕岁安吃不饱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家的那个吃不饱还要从他碗里抢，一时有些感叹，人与人之间差距是真的大啊。

“岁安，我一会儿想把小谦借走，跟他说会儿话。”沐南有些打趣地对洛林说道。

“啊？哦哦，好啊。不用问我的。”

洛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脸红的否认着。干嘛问他借啊，不是，他像是会一直黏着哥哥的人吗？

“我给你们订了两间房，你们今晚怎么睡？”

见众人都停了筷子，沐南这才安排着晚上的住宿问题。

“今晚我跟安安睡。”

“师兄！”

韩谦这话一出，覃光立刻警惕的看过来。

“放心。”

覃光收到韩谦保证的眼神，这才没再说下去。一旁的沐南看着两人在这儿打哑谜，也有些好奇，这小谦什么时候还让小星给管上了？

“那大师兄今晚我要跟你一个屋。”

青竹：所以我是单间？？

前几日的晚上都是青竹跟洛林睡一屋，晚上时不时还要起来看看，所以此时也正好能歇歇。

“青竹，安安今日还要涂一次药，沐浴完别忘了。还有今日下雨冷，头发就别洗了。”

见几人都准备回屋，韩谦又叫住青竹叮嘱着，末了还不忘让人灌几个汤婆子。

一旁的沐南想起上次下雨：所以媳妇儿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被子？

跟着沐南进屋的韩谦将门一关，方才的那些温柔都消失殆尽。

“小谦......”

沐南看着说来聊天却坐在桌边一言不发的人，有些担忧。方才吃饭的时候，他就发现韩谦对于回山这件事情好像一直有些犹豫。但当初小星来信，不还是他火急火燎的要回山吗？

“南哥，师傅他......到底怎么说？”

韩谦沉默了半晌，终于问出了他想了一路的话。沐南一听，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还别扭着呢。当年小韩谦被人丢在山脚，还是他下山的时候碰见，这才捡回去好好养着。只不过这么多年，他有时也不在山上，师傅又不会养小孩，结果就是韩谦心里一直自卑于自己的身份。师兄的根骨不错，小星又比他活泼，能逗师傅开心。他这些年夹在中间看着，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似的。师门对他来说，就像近乡情怯一般，矛盾复杂。

“我都在这儿了，你说师傅怎么想的。”

“我......”

“怎么，你喜欢岁安。”

“南哥！”

“还是岁安也喜欢你。”

“他......”

“别想了，师傅能接受。”

韩谦：？？？

“因为你南哥已经试过了。”

韩谦：！！！

“南哥......”

“行了，别多想。我跟你讲，到时候你就带着岁安好好住下，等年节时我带你嫂子回来，咱一块儿热闹热闹。”

“嫂子？”

“好了，回头人来了你就知道了。既然都走到这儿了，就回去住着吧，一切有我呢。”

沐南拍了拍韩谦的肩，这么多年的心结，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只好先拿这件事情安安他的心。他把韩谦送出房间，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手感。在楼下吃饭的时候他便觉得小谦瘦了，刚才这么一拍，他用了些许内力，只感觉这人好像近期受了什么伤。

“这孩子......一会儿问问小星。”沐南一边想，一边叫了小二抬水洗漱。

韩谦站在门口，方才沐南说他想的太多，让他赶快回去休息。可他才出了房间却又有了新的疑惑：他还没给南哥说要去取那个东西，怕是到时候师傅也不一定会同意吧。

还有方才南哥说他已经试过了是什么意思？之前他在信里说有喜欢的人，不会跟他一样吧！那师傅还真是......看得开啊，一门俩断袖，这传出去怕不是以后他们都收不到徒弟了。

胡思乱想的韩谦一进屋见到他的安安，便立刻收了那些想法。洛林正坐在床上让青竹帮忙擦药，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着小话，见他进来，洛林便对他甜甜一笑：“哥哥回来了。”

“嗯。”他上前看了看洛林身上的的伤痕，那些鞭伤恢复的很好，现在只剩下手臂上的那个伤疤，还露着新长出来的粉色嫩肉。

“我去沐浴，困了就先睡。青竹也是，涂完你也去休息吧。”

韩谦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才叫来小二提水......

夜雨飘摇，树影婆娑。半夜，韩谦听着窗外的哗哗雨声醒来，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之前医师说安安落下了病根，以后怕是要畏寒。这客栈不必覃府，即便交代青竹准备了汤婆子，但他还是怕人冷着。

“啧。”

果不其然，等韩谦将手伸进被子里一摸，挨着汤婆子的地方倒是温温热热，可没挨到的地方还是凉的。

韩谦无法，只好又将自己那床被子加在上面，随后披了件衣服坐在床后给他暖着腿脚。等把凉的地方都暖热，这才小心的钻进被子里。

早早睡下的洛林丝毫不知道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只觉得在睡梦中好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连汤婆子都捂不热的腿脚，竟也都微微出汗。他不由得舒展身体，将自己整个儿都贴在热源之上......

翌日一早，韩谦醒来就发现怀里小小软软，带着点儿清苦药香的一团。

“安安啊。”

韩谦理了理怀里人的头发，轻轻抚了抚他的背，感受着手下有些瘦削的身形，心里又泛起密密麻麻的愧疚。这几日舟车劳顿，虽然已经尽力安排妥当了，到底还是让人累着了。

“你让我怎么办啊。”

韩谦一边想着，一边又悄悄渡了一道内力过去。等做完这些，他才将人轻轻放好。白净的小脸因为温暖的被窝有些微微泛着粉，纤长的睫毛下是闭着的双眼，但只有他见过这双眼里的炽热。看着人安安静静的睡颜，韩谦暗自决定还是要尽快回去把那东西拿到。毕竟，那东西补身子可是极好的。

他洗漱完便下楼去吃早膳，只见师兄他们坐在一楼大厅，显然吃了有一阵子了。

“南哥？怎么没叫我。”

“小谦，正好你来了。我昨晚跟小星商量，你们着连着赶了几天路，今日咱们先休整休整，明日再走。”

韩谦：？？？

他看了看沐南的神色，觉得今日南哥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但等他看见一旁把头都埋进碗里的小星，便恍然大悟了。这小子八成昨晚在他大师兄面前告状了。

沐南确实听了一晚上的状，虽然小星的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大致情况他还是了解了。从松岗城的那匆匆一面，到两次进山，包括后面传功。小星围绕着韩谦是如何疼爱他嫂子这一中心思想，着重讲了他的亲亲好师兄是如何偷偷传功折腾自己的。只不过那晚上发疯的事情倒是没有细说，好歹是给韩谦留了点儿面子。

“好，知道了。那我今日带安安去城里走走。”

韩谦原本也没想瞒着他们，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只用瞒着安安一人就好了。毕竟......

他草草用完早膳，又端了一份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