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五章

逢晓一眨眼看见刘招娣冲着自己来了，急忙往旁边一闪，但是“刘招娣”只是愣愣地向前走，仿佛看不到这一群人。

这时逢晓才注意到这个刘招娣还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似乎也要矮一些更瘦小一些，营养不良一样。

校服后面用红色的线缝制着“xx一中”的字样，校服的白色部分能明显看出来有黑色的印记。

“她这是，被校园霸凌了吗？”明云眉头都拧成结了。

刘招娣成绩在重点高中年年成绩第一，县里的重点高中水平基本只有前五才有希望考一个好本科，按理来说这个成绩不会有人动她，毕竟这么一个小高中升学率就靠那么几个人拉，老师肯定会护着点。

刘招娣穿过众人走向里屋，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女人在灶台把不知道剩了几顿的饭菜又热了一遍就算晚饭，小男孩在床上玩他的大汽车玩具。

看到刘招娣进了屋，两个大人的脸拉了下来。

“听你们老师说你在学校打架了？”男人坐起来，用那双眯缝眼刀子一样直指着她。

“是他们打我我才还手的。”刘招娣辩解了一句，但是毫无意义。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打别人就打你？你可别在学校给我惹事，得亏没把人家打坏了，不然还要赔钱……”

“他们为什么就打我？！”刘招娣发疯一样大喊，“还不是因为你们起的这个破名字，招娣，招弟，招个屁！”

男人起身甩了女孩一巴掌，“你以为我们想生你？要是我们能选，当然直接生你弟弟，还用得着生你个赔钱货！”

逢晓第一次见重男轻女这么理直气壮说出来的。

小男孩拍着手叫道：“打打打！”

刘招娣怨恨地看了男孩一眼。

周边场景又是一变，是屋后的湖边，绿色的柳树映在湖面，知了碎嘴子一样拉着家长里短。

刘招娣手上篡着一把铜钱样式的纸钱，挖了一个小土坑在里面点燃。

“这是我在村子里捡的，最近有人死了，有一条街上全是这样的，我捡了很多，这样烧过去可以算你的钱吗？”刘招娣碎碎念着。

她旁边蹲着一个少年答话：“可以算，我给你存着，这样你死了以后就能在地府买得起房了。”

“他是个鬼。”觉春来开口说道。

刘招娣有阴阳眼，可以看到鬼和鬼交流。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我终于能解脱了，我给你多烧点钱，你能打发打发地府的人让你跟我一块挪个地儿去别的城市吗？”

“可能吧？”少年思考了一会儿，“等我回去问问吧。”

“她们怎么样了？感觉好久都没见到了。”刘招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头看着飘来飘去的柳絮。

“很好，收到你烧的纸钱以后都拿着去买好的投胎位了，状元投胎去了两个教书的家庭，放心吧。”少年摸了摸她的头。

“那就好，她之前考上的也是师范，应该也会比较喜欢老师吧。我也打算考师范，祝我好运吧！”刘招娣笑着拍了鬼魂一巴掌。

逢晓大概猜到了以前有个鬼状元辅导了刘招娣的学习，刘招娣看起来就不像是天赋异禀的小孩，如果有一个状元辅导着她，那么她读了几年村子里的小学初中还能有这种好成绩就很容易解释了。

画面再一晃又回到了那个小院子，几人走近里屋，一家四口坐在饭桌，远看其乐融融，走近了才知道鸡飞狗跳。

“嫁人？做梦吗你们在？”刘招娣恨不得掀了这一桌年夜饭。

能明显看出来她已经抽条长开了，大概大学都快毕业了。

“我们还能害你吗，村长他儿子在厂里有个好工作，以后你就衣食不愁啦，还挑挑拣拣的。”男人表情不屑，似乎还觉得村长的儿子配刘招娣是刘招娣走了大运了。

刘招娣听了只觉得荒唐。

面前微微发黄缺了个口的碗里有一个鸡腿，弟弟面前有属于他的三个鸡腿，这一刻她才知道为什么会分自己一个，为了让自己感受到微弱的“家的感觉”从而听话，像狗一样听话。

”以后没事就别叫我回家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过。”刘招娣说完拿起鸡腿狠狠塞进嘴里就打算走了。

但是反抗令男人暴怒，引来的是怒火和殴打。

刘招娣被踹倒在地上的时候抱住头，麻木的想着：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许多年不联系突然说“春节回家来吧”有鬼。

我就知道我是用来给那个“娣”铺路的，连我的名字一开始都是这样。

我就知道……

鸡腿掉落在地上沾了土。

刘招娣被打得吐出一口血：“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最后男人骂骂咧咧地回了屋子，女人还在苦口婆心地说着村长儿子多么好。

刘招娣不想听，拖着痛得像钉了钉子的身体回了房间躺着。

躺了很久很久，门口探出来一个脑袋，是那个弟弟。

“姐姐喝水。”小孩子看起来乖巧可爱，这一刻刘招娣真的觉得小孩子本身是没错的。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就不这么想了。

众人再看到刘招娣，已经是以灵魂状态呈现的视角了。

他们看到七岁的小孩子得意洋洋地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我把那个女人弄死啦，谁让她不听话！”

男人和女人先是脸色慌张，继而为了保全自己儿子的名声，连夜把刘招娣扔进了那片湖。

“水上飘着什么东西？”逢晓在夜里看东西并不是很清楚，眯缝着眼看了半天。

“是个红包。”

是刘招娣自己做家教的钱，哪怕她知道这个家没有她的份儿，哪怕她没有在这个家感受到一丝温暖。

但在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的时候她还是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储钱罐里拿出了一千块钱。

“没用的，你给他们钱，他们也只觉得理所应当，又不会感激你。”小男鬼抱胸看着，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我又不用他们感激，他们的感激值几个钱。”刘招娣自顾自地装着东西，但是也没有说这个红包是为了什么。

刘招娣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装下的红包现在跟她的尸体一样在湖里过了一个寒冷的年。

刘招娣的鬼魂就坐在桥头，眼神落在湖面，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尸体还是在看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