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危机

回府不久，风代觅便差人送了件新衣及些许首饰过来，说了参加秋猎的事，连带着嘱咐了许多规矩。

那送来的衣裳颇为华丽，但姜谷雨却觉得穿上那衣服，行动很是不便。子期瞧着那身衣服，半是欢喜半是担忧。她知道姜谷雨很想去，也为她能如心中所愿而开心。但更怕秋猎之时，姜谷雨一个不慎，被人寻了错处，加以责罚。

她若是能跟进去猎场就好了，可是风代觅不让她跟去，此次随去的仆人，只有萧嬷嬷一个。

而姜谷雨担心的是，明日去猎场是要乘车的，路途甚远，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待至秋猎那一日，姜谷雨早早地便起了床，梳洗过后，便在别雨院等着。朝食不久，朝阳院那边便派人来催她起身。

在相府门口，姜谷雨看见了盛装打扮的姜殊，金钿翡珠光波转，红苏流转世无双，姜谷雨当真是不知道原来去瞧狩猎也是要如此打扮的。

又想起今日一早，子期被拒后一脸愁容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

虽同住相府，但毕竟风代觅让姜谷雨独自用餐，又不让她去请安，故姜殊却是很少能见得姜谷雨。姜谷雨虽已进府一年多，但姜殊对她的印象仍停于她初进府时那瘦小怯弱的样子，没想到这次看她，她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了，姜殊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己似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视她了。

出了府后，姜守与风代觅同乘一辆马车，姜谷雨与姜殊各乘了马车跟在后面。虽仍是卷了车前的帘子，但马车一路颠簸，姜谷雨还是觉得难受万分，好在子期贴心，到了僻静的地方，便赶忙掀了车窗的帘子，让姜谷雨将头伸到了窗边瞧着外面的风景缓一缓，若看见有人，便赶紧将帘子放下，让她缩回车内。

过了许久，终于到了济房山。

姜谷雨迫不及待地从车里出来，因为动作太急还险些摔了一跤，倒不是她多急着去看猎场的风景，而是她实在不想在马车里待了。

姜谷雨的动作自然也被姜殊瞧见了，姜殊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子期急忙扶住她，替她擦拭着额间的细汗。

姜谷雨正极力适应着身子的不适之感，一只手伸到了她的眼前，掌心之中，赫然躺着一颗酸梅。

姜谷雨惊异地抬起头，入眼的是少极一双带笑的眼。

“听说吃点酸梅会舒服些。”

姜谷雨从少极手中拿起那颗梅子，将梅子放入口中，酸味瞬间充满了口舌，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然而待酸味散开之后，便有阵阵甜味扩散开来。

“你哪里来的梅子？”少极嗜甜厌酸，怎么会带着酸梅这样的零嘴。

“找别人要的。”来这的官家女眷中也有一些受不了车马劳顿的，便会备些梅子在身上，方才他瞧见姜谷雨神色不对，便让刘克去找别人要了颗梅子。

正谈着，姜谷雨忽觉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这边，她以前经常狩猎，故而直觉极其敏锐。

果不其然，她朝目光的来源望去时，正碰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

那女子的衣着华丽异常，乘的是宫中车辇。

少极亦有所察觉，待望过去时，女子只与他对了一眼便将头转了过去。

少极瞧着女子的背影，低声对姜谷雨嘱咐道：“那是四公主风瑾，你小心着些，别惹到她，她骄纵任性、又凶又不讲理，难缠得很。”

子期不能随着进猎场，姜谷雨便只能跟着风代觅她们入了场。进去后，便有宫人将姜守一行领至一处广亭，广亭左右侧五十步开外各有两座附亭，一为驻风亭、一为集雨亭。这广亭立于狩猎场的高墙之上，视野极好，既能瞧得见场内的情形，又能保护其中的人免受猎物干扰。

广亭内端坐上首的正是公启帝风酌量，于他旁边坐着的是一着牙白金绣衣的妇人，正是榛妃。

榛妃虽无子女，却一直是荣宠加身。

姜守一家行了跪礼，公启帝并没有着急让他们起身，而将目光落在了姜谷雨身上。

榛妃望了望身旁的公启帝，而后面上带笑，对着姜守一家道：“最后面的那位便是二小姐？听说已经来都城一年多，今可算是见着了。”

虽是讲有关于自己的事，但姜谷雨也不知她这话是问得谁，不知该不该回。她还在斟酌时，姜守便回了话：“正是小女姜谷雨。”

在场的人早便将目光落在了姜谷雨的身上，她入都城这么久，见过她的人却少之又少，人人都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毕竟姜守和风代觅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连小妾都不曾有过，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个私生女，他们自是乐得看的。

光看相貌，倒不输姜家大小姐姜殊，只是不知品性如何，这都城里最不缺的便是木头美人。

方才姜守一家远远行来时，榛妃便也开始注意姜谷雨了，她知道，公启帝亦望着她，可她猜不透此时公启帝心中所想。然瞧见姜谷雨的样子，她心中仍是不自觉有些发慌，她果与她的母亲长得很像。

而姜谷雨却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全场的焦点。

“起吧！”一声略显低沉的声音响起，威严至极。

姜谷雨起身，这才敢抬起头看向上首之人，却见公启帝本是威严的目光中似有一丝微动。

起身后，姜守便在此入座，另有宫人将姜谷雨她们引往旁边的驻风亭中。

离开时，姜谷雨瞧见了风亥与少极，他们挨着坐到了一起，少极见她望了过来，对她笑了一笑。

驻风亭中已坐了不少官家女眷，最上首的座位空着，是留给榛妃的位置，紧挨着榛妃的，便是四公主风瑾。

进了驻风亭后，姜殊便挨着风瑾坐下了，姜谷雨又依着姜殊坐下了。

姜谷雨望了一圈，才发现今日这驻风亭内的女眷打扮的都极为庄重华丽，比起姜殊，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很是疑惑，不是来看狩猎吗？穿成这样不嫌麻烦吗？

驻风亭内各家女眷都在低声说着话，姜殊也与风瑾聊了起来。风亥那时与她说这是茶聚狩猎，姜谷雨本以为会没那么约束，不想现在这里人员众多，却各个都不敢高声讲话，且也没什么人愿意理她，顿时觉得少了很多趣味。

不过一会，榛妃来了，众人又起身行了礼。榛妃刚入座，便有阵阵鼓声传来，狩猎开始了。

数匹骏马飞奔入猎场中，马上各家公子皆神彩奕奕，意气风发。今日在墙上看着的各家女眷，多是没有婚配的，是以许多青年都盼着能大显身手，一展风采。

“也不知今年谁能第一个打到猎物。”榛妃道。

“以往都是小少将军第一个，今年想来也是如此。”人群中有人应了一句。

不一会儿，鼓声响起：“今日首猎，少极猎花鹿一只”。

“小少将军果真是少年英豪。”又有人说道。

“这小子太不知收敛。”少极在榛妃宫中养了这么久，与榛妃感情甚好。榛妃虽是这样说，但面上却带着笑，没有一丝责备的意味，甚至带上了一丝宠溺。

风瑾嘴角亦泛起了一抹笑，不自觉地将下巴抬了一抬。

风代觅将风瑾的动作尽收眼底，嘴角一勾，望向座上的榛妃：“听说最近少极身边出现了一位戴面具的女子，也不知是哪认识的红颜知己，小少将军年纪也不小了，都城似他这般年纪的，早便成亲生子了。”

榛妃心中略略一动，但未将不快显露于脸上。这事她也是这几日才听说，却没来得及问，也不知他身边的女子是什么身份，少极平日里也就和风亥走得近些，虽总没个正形，但在男女之事上并不曾胡来。

“少极的婚事，还是要少商老将军做主才是，他总说没遇见可心的人，平日里也没见他与什么女子走得近。”

姜谷雨本在游神，但听了方才风代觅的话，却是有些心虚起来，她尚以为风代觅不知那名戴面具的女子便是她，否则怕是早就要向她发难了，却不知危险已向她走来。

她心中盘算着知道这事的外人，只有苏仪一个，只要苏仪不说出来，便没有关系。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开始吃起桌上的食物来。

幸而，方才她进猎场的时候，没瞧见苏仪。

苏仪确是没来，前夜他喝多了酒，醉得不省人事，半夜还叫了大夫，现在正躺在家中养身体。

姜谷雨正低头吃着东西，那边风瑾却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不过片刻目光便似有若无地投向了她。

又过一会，便有新鲜烤好的鹿肉呈了上来，分给各人食用。

每有一人取得猎物，便有人来报消息，一众官家女眷在驻风亭内瞧着猎场内的情形，好不兴奋。

姜谷雨也不知她们为何如此兴奋，狩猎的人早便跑远了，远远地看着也不太能看清谁是谁。她当初听到围猎一事是很兴奋的，未想来到这之后才明白，原来坐在这上面瞧着他们围猎是件很难受的事情。

她心中也想下去和他们一起狩猎，但碍于礼数又不能。坐在这上面约束很多，实在是无聊。姜谷雨坐得腿麻，于是便找了个内急的借口，想出去走一走。

她的动作全都落在了风瑾的眼中。

风瑾拿起手旁边的筷箸，向盘内伸去，但未及食物，却又放下了。她俯身对身旁宫女吩咐了几句，那宫女点了点头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