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暗涌
“我心里正烦着呢。”她抬眼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心更加烦躁。
风络一瞧风瑾脸色不善,便赶紧抢了话头,一脚踹到了宫女身上:“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下去。”
那宫女听了这话,仿佛得了大赦,急忙退开了。
风瑾靠在椅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刚刚黎州传来消息,说当地水坝塌了。”
这话一出,风络坐不住了,屁股刚沾上座椅便立马起身:“什么!”
风瑾眼皮一抬,瞧着风络惊慌的样子,示意他坐下:“幸而冬日水库干涸,只是伤了些施工的百姓。消息马上就会传到父皇耳中,待会估计就会召你们过去了。”
风络坐立难安:“黎州水患犹多,父皇便是想趁着春雨之前将这大坝修好,特嘱了言观与盛梁两位大人负责水利之事,这事一出,他们两定是跑不了。”
风瑾哼了一声:“你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要怎么过父皇那关。”
当初监造水坝一事由谁去,公启帝犹豫了很久,最后定下言观与盛梁二人,便是因为他知道,言观效力于风络,盛梁效力于风仲,他要的是制衡。此事重大,定了这两人,造好了,两人均功,做不好,谁都别想逃责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也都别想借着此事给对方使绊子。
瞧着风络慌张的样子,风瑾眉头更加深锁,冷声问道:“黎州水坝的钱款,你到底有没有动过?”
风络有些慌了神,也不敢同风瑾说谎:“动了一点。”见风瑾眼中冒出怒气,又赶紧道:“真的只动了一点点,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我就没敢拿多,风仲那边也动了。”
风瑾气极,站起身来,照着风络的脸上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当初我是怎么和你说的?我早便告诉你水坝一事极其重要,里面的钱款万万动不得。你怎么就听不进去?济房山行宫修缮的时候,你拿多少钱,我说过你了吗?风仲动了你就也动?他给你留了这么大一个把柄你不告诉我,好好把握住这个把柄去对付他,倒随着他开开心心地跳到坑里去了。父皇的底线在哪,你不知道吗?我告诉你,现下水坝出了事,你哪怕只动了一枚铜钱,也够你受的。”
风络见风瑾气极了,被打了也只好受着,拉着风瑾的衣袖,急询她的意见:“阿姐,现在如何是好?”
风瑾撇开风络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复又坐下,平了平怒火:“事情刚出,父皇必定会让人着手调查。但负责监造的两位大人与你和大哥有关,这调查之事要么着你们同去,要么你们谁也不去。若不让你们,还能叫谁?”
风络仔细想了想,眉头舒展开来:“姜守?”
风瑾又问:“黎州首府是谁?”
“林放。”说完这话,风络便明白了风瑾的意思:“林放考取功名前曾做过姜守门生,以父皇的性子,怕是不会让姜守主理此事。可若是姜守,这事还有谁能去办?”
风瑾将目光落于窗前的那盆白梅身上。
风络亦将目光随了过去,想起了前些日子,这盆白梅的主人将它送过来的时候,他还嫌白梅太过朴素,念叨着要是换成红梅就好了。但风瑾喜欢,他便将白梅留下了。
风络皱了皱眉头:“三哥?他行吗?”风亥不结交臣子,平日里在朝堂上也少有谏言,是个闲散人。此事重大,让他去调查,他能压得住吗?
“他是唯一一个与此事没有任何关系且分量够重的人,是父皇目前最好的选择。”
风络松了一口气:“既是三哥,那反倒好办了。”
他一直不把风亥瞧在眼里,风瑾一直是知道。眼下出了这样的大事,风络听到她的分析,脸上的神色竟有了松动,风瑾觉得还是要敲打敲打风络。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可小瞧了风亥。他与少极交好,少极深得榛妃娘娘娘的心,榛妃娘娘又得父皇眷顾,这两人在一起,若是支持风亥夺位,你要得诸君之位,可就难了。”
风络毫不在意:“除了这两人,风亥与其他朝臣并没有什么来往,再说少家从不参与朝政之争,否则也不会深得父皇信任,只要有少商在,他不会做出格的事。至于榛妃娘娘,你瞧瞧她若花了心思在此事上,父皇还能不能让她稳坐在她的伊林殿中。”
他喝了口茶,接着道:“再说风亥生母乃是一介贱婢,早早亡故,他从小就不得父皇喜欢,否则父皇也不会把他送去鄘国当质子,眼下要怎样渡过黎州水坝一关才是要紧事,风亥既无母族势力支撑,又无朝堂之臣谋策,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正说完,殿外便传了来旨的人,说是公启帝召见。风瑾不放心,又嘱了风络几句,才瞧着风络离开了。
“去黎州?”姜谷雨猛得回过头去,刚刚挽上还没固定的发髻又瞬间散在肩头。
子期把姜谷雨的身子扶正,继续替她梳着头:“是呀,听说明日就要启身。”从镜中瞧见姜谷雨的眉间飘出些忧愁来,子期问道:“姑娘在担心什么?”
“我虽不懂朝政,但也知道这是个难办的差事。三公子这趟去黎州办事怕是难以顺当。”
子期手上的动作停住了:“姑娘为何这么说?”
“我曾经听少极说过,言观和盛梁两位大人,分立于大公子与五公子门下,陛下这次让三公子去查,办得好了,便是要将两位公子都得罪了,办得不好,陛下那边怕也是要重罚。”
“可差事办好了,陛下心中欢喜,三公子的处境会好起来吧。”
姜谷雨摇了摇头:“陛下心中欢喜又能怎样,又不会封他作太子。只要得了太子之位的那个记了这仇,日后成了新皇,三公子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姜谷雨替风亥担忧着,却透过镜面发现身后的子期拿着花钿发起呆来。
她有些疑惑,叫了声子期,子期身子轻震,立马回过神来,继续为姜谷雨挽起发髻:“没想到小姐想得这么长远。三公子人善,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客气的,我听见这事还替他高兴,觉得陛下终是看重他了,可光顾着高兴,却忘了这背后的险恶。”
风亥这一去便去了数月,姜谷雨只偶尔从子期那边得了些消息,但子期也是零零碎碎听了些来,说是去的路上便遭了匪寇,幸而风亥身边也带了人,他只受了些小伤,倒没什么大碍。风亥走了没多久,少极也跟着去了边关,他此次去边关不过是正常换防,不是因为战事,姜谷雨就没有多担心。
待姜谷雨的腿伤完全好了之后,她便开始在院中活动起筋骨,练起了以前在周叔那里学来的武艺。子期因着济房山的事,已知了她会武艺,但从未见她练过,现瞧她在院里练了起来,有些被吓着,生怕被姜代觅知道了,忙劝她不要再练。
姜谷雨却不以为然,她已然明白,不管她怎么做,想找她麻烦的人,总会找她麻烦的,还不如将武艺练好,碰见什么事还能少吃些亏。便如上次在济房山,她无缘无故遭了一难,若不是会武,恐是已经裹了兽腹。再如上次风代觅来寻她麻烦,若是武艺再精些,指不定她能护住周叔给她留的弓。
是以,她腿好了后,除了习字看书,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练武了,女红乐曲之类的,几乎没再碰过。
到了十二月十五的时候,姜守倒是想起来了这是她所谓的生辰,特地来别雨院里陪她过了,还给她备了生辰礼物,只是寿面吃完,两人对坐着,却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姜守问了她腿伤的情况,简单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瞧着姜守离去的背影,姜谷雨突然想起当初离开及与村时,她心中亦是充满期盼,希望来都城后能够过着一家和乐的日子。娘亲去得太早,所以和娘亲在一起生活的画面她能记清的不多了。但是和周叔一起生活的日子,虽然清苦,却很快乐,她也是会常常和周叔撒撒娇的。
但到了都城后,风代觅的冷眼与爹爹的屡次沉默,却让她将心中的那点期盼无影无踪了。
相比与爹爹的冷落,她倒是更可以理解风代觅一些。都城中但凡有些官职的,都纳了不少妾室,但爹爹却一直只娶风代觅一位,爹爹与她一直是都城的佳话。而她的到来,让这佳话成了笑话,骄傲如风代觅,容不下她也是情有可原。
可虽能理解,亦如风代觅不喜欢她一样,她对风代觅还是喜欢不起来。
这世上,情有可原仍是战胜不了情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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