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脱困

“姜谷雨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

刘克是急跑过来告诉少极与风亥的，气还没顺过来。他喘了喘，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听说是昨天上午的事，姜夫人带着一众女眷去静汩庵礼佛，本来下午就可以回到府里的。但是回来的路上突然杀出一帮匪寇，混乱之中，二小姐便与府里的人走散了。姜夫人怕路上又生变，便连忙带着其他人先回了府。”

少极急了，问道：“她们回了府，那谷雨怎么办？”

风亥锁起了眉头，亦在一旁问道：“只有她一人不见了吗？”

“那马车上就坐着姜谷雨和子期两个人，马车受惊跑了，自然是两个人都不见了。姜夫人回府后，姜丞相就立即派家丁出去找了，派去的人刚出城没多久，就碰着了子期。听说是姜二小姐救了她，把她推出马车，自己引开了那些匪徒。”

“昨天的事，怎么今天才得了消息？”

“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怕消息传开了有损清誉，所以一开始只是派了家丁去找。可找了一夜都没找到人，怕再耽搁下去这二小姐的命都保不住，只好惊动了官府的人一起去找。”

少极冷笑一声：“来都城之后，又是猎场被伤，又是腿被摔断，现下冒出个匪寇，这都城里真是瞧不见谁像谷雨这样多灾多难。”他站起身来，有些急躁地在房内来回走了两圈，便向外走去：“不行，我得去找谷雨。”

风亥一把拉住他：“姜府已经派人去寻了，你再去寻她，若是让有心之人嚼了舌根，岂不麻烦。”

“人命关天的事，哪管得了那么多，再说官府不也派人去了吗？若是她先被我找到了，说不定我还能帮她说说，就说找到她时，她自己躲了起来，完好无缺，说不定也能帮她堵去不少人的口实。”见风亥脸上面有犹豫，他又道：“你尽管待在这，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等有消息了我让刘克告诉你。”

少极知道风亥的顾虑，自上次黎州水坝一事后，风酌量便时不时派些小差事给他。风亥便一直低调行事，生怕引起风仲与风络的注意，无端端引来什么麻烦事，毕竟风亥交上去的那份名单可是将两方的心腹都给拉下了水，所以两方仍是盯着风亥。风仲与风络一直想将姜守拉入自己的阵营，风亥处境本就艰难，这时若是对姜谷雨的事显得过于热情，肯定会引来注意，所以他自然想着避嫌一番。

风亥点了点头：“那你先去找子期问一问当时的情况。”

少极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往外跑去，刘克亦跟着出去了。

子期受了惊吓，又加上急火攻心，状态并不是很好，精神有些恹恹的。她将路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和少极说了，少极听了后既惊讶又担忧。惊讶的是姜谷雨去礼佛为何会随身带着匕首这样的物件，担忧的是一夜已过，不知她有没有落入贼人之手，即便未落入贼人之手，若在山上遇见个野兽也是凶多吉少。

再说，即便能将她寻回来，都城里不知道会有多少风言风语来污她的清白。

“小少将军，当初是您把小姐带来都城的，子期求您，这次您也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来。”

姜谷雨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开口说道：“你们不是山匪，是特意冲我来的吗？”

那名双腿受了伤的人露出惊讶的神情：“都说姜家大小姐才智无双，原来二小姐也是个聪明人。”

这话的意思便是认了，姜谷雨接着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却闭了口，不愿回答。

姜谷雨倚靠在树干上，想让自己疲惫的身躯能稍微放松一下：“你们一个腿废了，一个瞎了，没有我，你们走不出这片林子，只能喂野兽。”

姜谷雨这话，两人不敢不信。她一个女子，废他们双眼双腿时毫不犹豫，这样血肉模糊的场景，到现在她脸上愣是没露出一点惧色来。

这时，被弄瞎了双眼的那人说道：“我们是都城南锣街的巡卫，平时也会做些黑生意。接到你这活时，我们都不愿干，毕竟你是姜府的二小姐，可是巡卫长只说没关系，有身份高的人罩着，而且给的佣金特别多，够我们一辈子花的了。本想着做完这单便离开都城，却没想到栽了。我们真不知道要害你的人是谁。”

“你们巡卫长是谁？”

“丁散。”

“既是要我的命，你们为何不一开始就杀了我？”姜谷雨想不明白。

“不是要你的命。”那名被刺瞎了眼的人终于开口，“买主的意思，是先毁了你的清白，再毁了你的容貌。事成后，把你丢在都城门口便成。”

听了这话，姜谷雨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上来。对方是想让她受尽羞辱，却要留她的命，要将她的伤口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让她无脸做人。

那两人见她面色冰冷，向她求起情来：“我们也已经是个废人，求小姐大发慈悲，放我们一条生路。”

他们虽说得可怜，姜谷雨却没有依他们，他们干起伤天害理的勾当来这样轻车熟路，方才也没有一丝悔过之意，怎能就这样放他们走？

她拿起被丢弃的刀，将刀架在瞎眼贼人的脖子上，让他背起了不能行走的另一人，又砍了一段老藤，将他们捆在一起，将老藤的另一端拽在手中。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衣服上因为沾满了泥土与血渍早就脏污不已，她精疲力尽，步子极为沉重，却仍拿着刀，不敢松懈。

终于，她瞧见了那高耸的城墙，看见有人从城门内策马而出。

姜谷雨停在原地，身子有些摇晃。

待看清了来人的时候，因为害怕和无助而忍了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再也迈不动步子，就这样站在原地大声哭了起来。

姜谷雨看到的，是少极与刘克，还有姜守派来寻他的人。

少极从马上跳下，跑到姜谷雨面前，看见她一身的狼狈，怒从心起。他又瞧见姜谷雨牵着两人的境况，心中稍稍安下心来，知道她没有被两人羞辱，这下也能堵住别人的嘴了。

只是昨夜她一人在那荒效野岭，又要对付这两人，应是过得极难。

“没事了没事了。”少极想安慰她，却碍于男女之别，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谷雨松了手上的刀，那刀便如她心上的石头一样落了地，她望着少极终于安下心来，哭着道：“你们怎么来得这样迟，我很怕。”

“回来了？”风代觅从凳子上惊起，姜殊被她的动作惊得险些打翻了茶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是，回来了。”萧嬷嬷让房中的其他侍女都退了下去，继续回道：“先行回来报信的家丁说她还抓了两个贼人回来，一人被她废了双眼，一人被她伤了双脚。眼下，小少公子正陪着姑娘往都城回呢。”

风代觅脸上神色变幻，有些愤恨：“竟让她逃脱了，那些人怎么这样没用？”

她揉了揉额头，觉得有些伤神，这丫头怎么这么命硬。

“娘，妹妹能平安回来也是好事，您……”姜殊正想劝风代觅，忽而反应过来风代觅方才话里的意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只觉天灵盖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再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娘，您方才话的意思是……”

瞧着姜殊瞬间变白的脸，风代觅有些心疼，但也不打算隐瞒：“是我找人干的。”

上次宫宴回来的马车上，风代觅与她说的那一番话让她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夜里还做了噩梦。她虽不喜欢姜谷雨，但万万没想要她的命，只觉两人在府中互不打扰便好。这次的事情，她也只当是意外，完全没有想到是人祸，更想不到这人祸还是自己母亲一手促成的。

“娘亲！”姜殊猛地站起身来，眼中因为焦急而泛出泪花：“您怎可这样做？”

“你轻声些！”风代觅把姜殊按回座位上，又对萧嬷嬷使了眼色，萧嬷嬷会意，也退出房间在门外去守着了：“娘说过，不能让她挡了你的路。”

“她能挡我什么路，我是不喜欢她，可……可也没想过要她的命。”

“你去问问，从前都城之人只谈姜家大小姐，对于她从来都不感兴趣，她的名头只是姜家二小姐，都城才女姜殊的妹妹，便是说起她也多带着轻蔑之意。可现在呢？大家谈论的都是她，说起你来都只说你是姜谷雨的姐姐，再无其他。”

风代觅所说之事，姜殊自然晓得，姜谷雨的声名已然盖过了自己，这事也确实让她非常难受，亦让她觉得有些忿忿不平。

然而，便是因为这样，便要害人性命吗？

风代觅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当年我与她娘亲势同水火，后来她娘亲客死异乡，她却回到了都城，也不知存没存报复的心思。而且当初陛下似有意于她娘亲，只是碍于她为人臣之妻，才收了心思。她与她娘长得这样像，现又有了声名，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有将她接进宫的打算。她若因此得了势，还会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姜殊眼里的泪花早不见了踪影，原先的惊惶之色也早已无踪，脸上只剩惊奇：“怪不得秋猎那次陛下会让她在行宫养伤。”

风代觅继续安抚她：“此事你不必再想，娘亲会护你周全，也会护好我们姜府。殊儿，你记住，这世上只能有一个丞相夫人，也只能有一个丞相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