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遇险

眼下刚至初冬，林里还有些飞禽走兽，姜谷雨在及与村安顿下来后，便想着像以前一样去林中打猎，多存些肉干在家里——虽然她眼下并不缺钱，卖掉平川镇那间屋子的钱还可以用很久，但日子还长着，她总不能坐吃山空。

即便许久没在及与村生活，她于山林中奔走寻猎的本事并不曾落下，一有收获时，她便会分些肉给杨大娘一家。

每次去杨大娘家时，她家的小孙子都会跑出来，怯生生地躲在杨大娘身后，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她身上背着的弓箭。但他只是那样瞧着，却不说话。几次过后，姜谷雨便弯下腰对小家伙道：“你是不是想学射箭。”

小家伙点了点头，道：“学了本事，我就可以去帮阿爹把坏人赶走，让奶奶早点回家了。”

姜谷雨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过两日便主动替他做了一幅小的弓箭，还在闲暇时教他射箭，小家伙喜不自胜。

这日，姜谷雨上山去看自己的陷阱里是否捕获了走兽，尚未到达时，便远远地听见了兵器交接的声音。她躲在一棵树边，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队官兵正与三名猎户装扮的人交手。

那些官兵的衣服姜谷雨认得，是大尧军队的衣裳。

姜谷雨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此处偏僻得很，附近只有这一条羊肠小道，沿着小道再走个十几里，便是要到了邑国的地界。知道这条路的人本就不多，更是鲜有人经过，路早便荒了。她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将兽猎的陷阱布在这附近，不仅在陷阱附近做了标记以防他人被误伤，还特意去告诉了现在尚住在及与村的人。

瞧眼下这打斗的情形，大尧的士兵显然不占上风，已有好几人倒下，剩下的几名也在勉励支撑，身上带了伤。

那三名猎户装扮的人出手极为狠辣，让她想起了当初那些追杀她的杀手，他们显然不是真的猎户，既不是猎户，要么便是逃兵，要么便是敌国的探子。

没怎么犹豫，姜谷雨便加了这场混战中。

她的突然加入，让双方都有些惊讶。虽不知她的身份，却也很快分清了是敌是友。

这一场打斗没持续多久，最终那三人也都倒了下来。而大尧这边也只剩姜谷雨和一名士兵。

士兵看了看姜谷雨，抱拳谢道：“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小兄弟真是好身手，不知是哪里人？”

姜谷雨一愣，未想对方竟将自己认成了男子。不过细细一想，这也不奇怪，现下正是寒冬，山里风又大，她带着绒帽，又拿围布兜住了下半张脸御寒，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不全面容，世间习武的女子又不多，才叫他误解了。

姜谷雨将围布扯下，指了指不远处树上绑着的绳子标记道：“我叫周雨，是大尧及与村的人，前些日子在这附近置了陷阱捕猎，今日本是来看有什么收获的，不巧便遇见了你们。”

士兵瞧见她是女子，惊讶万分：“原来是个姑娘，是在下冒昧了。在下林宵鞍，是破甲军的士兵。”

说完，林宵鞍瘸着腿走到那三人身边，探了探他们的呼吸，确认他们死后，便对姜谷雨道：“请姑娘转个身，我得脱了他们衣裳瞧瞧，确认下身份，莫污了姑娘的眼。”

“好。”

待她转过身后，他却在三人身上一阵摸索，终从其中一人怀中摸出一张图来，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怀中。

“好了！”林宵鞍站起身走到姜谷雨身边：“今日真是多谢姑娘了，在下腿脚受了伤，行动不便，还请姑娘送我下山一趟。”

既是尧国士兵需要帮助，姜谷雨自然没有推辞，只是没想到这一路回去竟也不太平，方离开没多久，一只冷箭突从背后飞出，林宵鞍中箭，当即仆倒在地。

这箭风极厉，姜谷雨心中一滞，下意识地立即掏出一支箭，向方才来箭之处射去。

箭方发出，便又有一支箭朝她射了过来，幸而她发箭之后便立即侧身躲在了身边的树后，那箭挨着她的手臂，没入了她身后的树干之内，真是惊险万分。

瞧着树干上箭矢没入的深度，姜谷雨心中知晓对方的箭术不在自己之下。若非刚才自己这一晃，怕是已经丧命了。现在她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不知对方在哪，这次交手也不知自己有几多胜算。

不待她思考，又有几发箭接连向她射来，她一个前滚躲开，顺势没入旁边的灌木丛中，同时迅速抽出背上的箭，向着对方的藏身之处射去。

太阳渐渐落下，将西边的天空染红，光线也渐渐暗淡下来。

林间的生死追逐仍未停歇。

姜谷雨的手上被灌木丛划伤了几个细口，额上也沁出了细汗。

方才一番惊心动魄地生死交战后，她终于找准了对方的所在位置，而自己的位置也暴露无疑。只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未能瞧清对方的模样。

她低头瞧了瞧手上剩下的最后一支箭矢，知道这一箭若不中，自己怕就要交待在这了。

姜谷雨深吸了一口气，透过林间的缝隙望了望天空中刚刚升起的冷月。

她利落地转过身体，将箭放出。

利箭离手之时，一支冰冷的箭头挨着她的脖子划过，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痕，钉入了她身后的树干中。与此同时，几丈之处的人应声倒地，一箭入喉。

姜谷雨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借着月色瞧着指尖的血珠，饶是这样的寒冬腊月，她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生死不过毫厘之差，生死不过一息之间。

那年在都城被追杀，她因有深山捕猎的经历而占了熟悉地形的上风，得以脱身。而这次，虽对方也是高手，却不及她熟悉这片林子，她又是占了地形的上风。

一番苦战，她都是胜了。虽是胜了，却是心有余悸。

姜谷雨返回林宵鞍倒下的地方，还好，他还活着，已然醒来，自己拔去了箭身上了药，只是现在虚弱得很，脸色惨白地吓人。

他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走动道。姜谷雨一咬牙，半拖着他往山下去。

依着林宵鞍的指引，她好不容易到了破甲军的营地，守在营地门口的士兵瞧她拖着林宵鞍，立即拔了刀，将她围了起来，偏生林宵鞍现在已经昏迷，不能替她解释半句。

“将她抓起来。”领头的士兵下了令。

思量着这毕竟是在营地，有这么多士兵，她若是动手，肯定会吃亏，所以她决定不与他们冲突，等林宵鞍醒后，自会为她解释：“不必抓，我自己和你们走。”

她卸下弓箭与双刀，但仍是留了匕首在身上，几名士兵将刀架上她的脖子，将她锁入了一辆囚车中。

没过一会，一名中年男子过来，瞧着样子，应是有官职的人，听士兵对他的称呼，可知他是名副将，姓杨。对方来后，询问了她一番，又叫了两名士兵过来，正是那时发现她跟着军队，对她盘问的两名士兵，认了人后，未说什么就离开了。

“林宵鞍怎么样了？”营帐内，一名老者看向杨章。

“醒了一会，又睡过去了。军医已经去瞧过，伤得有些重，要好好休养一番，堪舆图已经拿回，将军请放心。”

杨章从怀中拿出图纸，递给赵寒生，继续道：“林宵鞍说，这女子出现得巧，本来觉得她可疑，想将她骗过来审一审，没想到对方竟还有人，自己反倒被她救了。”

“可有查清这女子的来历？”

“我去查问时，她说自己本就是附近的村民，前几年去平川镇投了亲，有士兵认出她便是前段时间一直跟着我们军队的人，后来人不见了，还以为走了。今日她又出现，实在是巧。”

赵寒生眉头微蹙，前段时间有人跟着军队，他是知道的，后来士兵前去盘查，没发现什么可疑，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动，所以作罢，他只叫士兵小心防备。虽说她会本地方言，但这本就是两国交界处，两国百姓语言相通口音相同并非什么奇事，单凭这点并不能证明她便是大尧子民。

“近日局势动荡，邑国动作频频，时时来犯，亡我之心不死，还是小心为好。”他望向杨章，“可还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了。”杨章刚说完，刚准备退下，又想起些事来：“她入营时，士兵们缴了她的弓箭和双刀，我远远瞧了一眼，好像是个好物件，要不要拿给将军您瞧瞧？”

见赵寒生点头，杨章退出营帐，吩咐士兵将那弓箭和双刀拿了进来。

赵寒生抚着那张拿进来的弓，心中微微惊讶：“这样好的弓，可不像是平川镇和这里的弓匠能做得出来的。”

他的手指落至一处，在那凸起处摩挲了一下，将弓拿起，借着帐内的烛火，瞧清了上面字——“琅”。

“琅兵铺？”

杨章也有些惊异，这琅兵铺是都城有名的兵器铺，里面的兵器价格不匪，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他赶快又拿起了那把双刀，凑过去瞧了瞧，刀柄上亦是落了个琅字。

“将军，这上面也有个‘琅’字。”

赵寒生将弓放回桌上，不知在思量什么，片刻后，他对杨章道：“天色已晚，先关她一关，叫人看牢了，明日将她带到我营中，我要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