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茶楼相对目录

第57章茶楼相对

姜谷雨笑了笑,并未将她那语气中的不友好放在心上:“此地风景极好,我很喜欢。”

两人落座,自有茶师茶童前来起火煮茶。

话题未起,姜殊便瞧了瞧茶桌上陶瓶内的花,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这样上不了台面的野花,竟也摆上茶桌。”

茶童受了训,连连告罪,忙将花撤了下去。

姜殊莞尔一笑,对着姜谷雨道:“这移风茶楼里的花是每日换的,瞧着时间,也才插上不过一个时辰,便已了无生气。山野之花,便是有人要捧,它在这上等的陶瓶中也展不出风采,终究是上不台面的。”

姜谷雨书自觉读书不多,算不上聪明,但此刻也听出这话意有所指。

不过彼时她还未曾想到是由于风亥的缘故,毕竟在她看来,每次聚会,她主要是去和少极讨教的,心思并不在风亥身上,她还以为,姜殊是因风代觅的缘故才对自己说了这么不中听的话。

她与姜殊未曾交恶,倒也没必要因一两句就向她发难,不过她既意有所指,自己也不能一句话不回,当个怂包。

“野花自有野花的气性,只不过是不愿任人摆布才不愿在这小小陶瓶中绽其风采。再说,这世间有许多稀世奇花,便长在那高山悬崖之上,其风姿无双,也使百花望其项背。那样的风姿,又岂是温室之花能有的。”

虽听闻了姜谷雨在大殿上与百官舌战之事,但在姜殊的印象中,姜谷雨仍是那个怯弱自卑的女子。刚刚在茶楼看到她时,便感觉她气度与以往很不一样,想着先压她一压,却没料到她竟能一派从容地反驳自己。

倒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沸水入壶,洁具提温,后春风拂面,封壶分杯,清亮的茶汤从长嘴壶中流出,过茶碗,清香宜人。

姜殊提杯轻啜,看向对面提杯饮茶的姜谷雨:“你觉得这茶如何?”

姜谷雨道:“挺好,甚是清香爽口。”

姜殊却摇了摇头:“平平无奇,勉强能入口。说起来,茶味如何,根本还是取决于茶叶如何,再好的茶师遇上劣茶,也泡不出上好的茶汤。”说着,她似是揶揄实则讥讽地说道:“你觉得这茶好,是见识浅薄了。”

先以野花作比,再以劣茶相讽,今日这邀约怕是不会好过。

姜殊觉得她见识浅薄,她瞧姜殊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在诗词茶道上,姜殊在武艺行军上,都是见识浅薄之辈,说到底都不过是基于自身所知作出的论断罢了。鱼笑鸟不会游,鸟笑鱼不会飞,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何苦非要对方和自己一样,只要能各自相安,也没什么。她要笑话便让她笑话了去,笑话人谁又不会了。只不过当面笑话她,她也自是要驳一驳的。

姜谷雨将茶杯放下:“我虽不懂茶,但也知道茶需经日晒,浸风雨,润云雾,受火焙,历经磨炼才能成为好茶。品种再好,一生被精心呵护,长在暖房之内未经风霜是成不了气候的,也入不了品茶大家的眼。”

姜殊神色微滞。

不想再等姜殊以其他名目相讽,这样拐弯抹角说话真是累,姜谷雨摒退茶师,待房中无人便索性把话讲开了:“你今日邀我前来,想来不是为了品茶论道的,用不着拐弯抹角。我印象之中,你非这样不坦荡的人。”

话已说破,也不怪她不给姜谷雨留情面了。

“今日邀你前来,是想来劝劝你。你回来后,几乎日日与男子交集,都城里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以为你上赶着想要给人家当小妾。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自以为你高洁无双,但别人又要如何看你?背后要怎样腹诽我丞相府的教养不当?你要作贱自己我本无权干涉,但你若要辱了丞相府的家风,我定是要说一说的。”

小妾?她回来这些日子,也不过是和风亥少极交集得多些,成了婚的也只有风亥。

原是因为这个。

若是真心相劝,便是说了这样一番不中听的话,姜谷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对方是真为她考虑,她也会谢过对方好好解释下自己的立场。然今日姜殊却显不是因为她着想才说这番话的,颇带了一些居高临下,嫌恶蔑视的语气。

果如子期所言,那场情伤对姜殊影响颇大,她的性子与以前断然是大不相同了。

“我从不惧人非议,若俱人非议,何以走到今日。便如今日,自我入楼以来,你言语之中多有贬损之意,可我并不会因为你的言语,而真的成为不堪之人。我如何处世,从来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舌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别人嘴臭,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割了他们的舌头去喂狗。”既是如此说她,她也不再客气。

“僧人说一花一叶一世界,是历经苦难之后参透了佛理。你说一花一叶一世界是因为不曾看过这都城之外的广阔天地,才讲出的妄言,同字却不同意。姜殊,你曾是都城第一才女,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可是今日与你相谈,才发现你也不过如此,真是好生叫我失望。”

饮毕手中的茶,将茶碗倒扣于桌上,姜谷雨站起身来:“你既劝我,我也劝你一句。你生于高山之巅,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母亲是封平王独女,从小锦衣玉食,一呼百应,想做个什么事,你母亲都能请来最好的先生来教你,是投了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胎。你何苦因为一场情伤、一个男人,就变得这样刻薄,一蹶不振。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不若将目光放得更远一些,莫要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囚了自己的一生一世。”

话及此处,姜殊发现姜谷雨的眼中竟又隐隐露出了怜悯之色,她顿时觉得羞愤难抑,脸色变得通红,眼睛也变得微红。

那段情伤,于她是不堪的,而此时,一个她向来瞧不上的人却生生在扒开了她的这段情伤,还施她以怜悯之心,这真叫她不能忍受。

那番,姜谷雨已然转身离去,临走前,丢下了一句话。

“姜殊,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

回到别雨院时,姜谷雨瞧见小萝正气呼呼地拔着院子里的草。

“今日上街时还好好的,回来时就这个样子了。”子期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姜谷雨一个暖手炉。她眉头微皱,有些担忧地道:“好像与那位姓朗的将军有关。”

朗东?

小萝说过,自己初入都城时,便是由他指的路,两人如何又有了交集?

姜谷雨走过去,笑着对低头拔草的小萝说道:“我这院子里虽说草多,也不经你这么拔的。原先那块草地也容你种了菜,此处再由你这样拔下去,来年开春就只能瞧见些黄泥巴了。”

小萝瞧见是姜谷雨来了,立即停了手上的动作,脸上露出笑来:“姐姐。”

“怎么,谁得罪你了?”

小萝摇了摇头:“不说那晦气的事。”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来,递给姜谷雨:“姐姐,我把前日绣好的花样做了香囊,一个给你,一个给了子期姐姐,另一个我自己留着了。”

姜谷瞧着香囊上的图纹,夸道:“倒不知你有这么好的手艺。”

“是子期姐姐教得好。”小萝道,面上露出期待向往的神色:“不过我也学得好,既是这样,姐姐能不能答应我件事?听说过几日乞巧节街上会很热闹,姐姐到时能不能带我出去瞧一瞧?”

小萝虽然性子辣,但在府中一直算得上循规蹈矩,皆因子期和她说过姜谷雨的不易,让她万不能惹事,让朝阳院那边将账算在姜谷雨的头上。

也因循着规矩,她自入都城后,少有在夜间出门,瞧一瞧这大街的无限华景。

现在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姜谷雨自是应了。

其实花灯节比乞巧节还要热闹一些,自己初入都城时,对花灯节的热闹繁华无比向往,那时却受了限制,只能偷偷翻墙出去,并不能尽兴。只可惜今年回来时花灯节已过,换成乞巧节出去热闹下也是好的。

故到了乞巧节那日,姜谷雨便是带够了银钱,领着小萝和子期上街去了,她们想买什么,自己便给她们买什么,总之,一定要玩得尽兴才回去。

小萝这丫头简直玩疯了,嘴笑得都合不拢了,被街上的花灯焰火、锦锈交辉给迷住,连连感叹都城节会的盛大无双。

少极也被刘克拉了出来,两人正逛到湖畔。刘克瞧着许多人在放河灯,便也拉着少极要放河灯。

少极本就不想出来,乞巧节有什么好出来的。只是拗不过刘克,才同意陪他出来逛逛。这样想来,得赶紧给刘克找个媳妇,以后让他带着媳妇来,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逛的,真是别扭。

“都是些女子求缘的,咱两个大老爷们有啥好写的。”

“有什么不能写的?来来来,写一个。”刘克将笔塞到了少极手中:“写一个,你要没啥写的,就写让月老赶紧给我配个媳妇。”

少极白了他一眼,求月老还不如求自己呢。他略一思索,在河灯上写下八字:“时和岁稔,山河无恙。”

刚要把河灯放下,便瞧见一盏河灯飘到了自己身边,上面写着:“天下昌盛,人间皆安。”

少极“咦”了一声,将河灯放下水中,抬起头四处寻找,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

打开App,新用户限时免费读
加载下一章